弥漫着氤氤氲氲水汽与馨香的房中,摆放着一只巨大的木桶,桶中注满了热气腾腾的清水,水面上飘浮着馨香柔嫩的各色花瓣。隆冬时节还能找来这么多其它季节的花瓣,杨牧云不知这是怎么做到的,他现在已舒服得说不出话来,全身暖洋洋的泡在桶中,如浮在云端。
“每个季节我都会让人采集花瓣,”紫苏乌黑的长发如瀑般披散在香肩上,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淡玫瑰粉绯红边的纱罗下晶莹剔透的肌肤和凹凸有致的躯体若隐若现,更显得人美似玉。她站在桶边,纤柔的十指按揉着杨牧云的肩窝,柔声细语的说道:“然后放入冰窖内储存起来,这样每一次沐浴的时候便能拿出来浸泡。”
“这样的感觉可真舒服,”杨牧云微微阖上双目,长长吐了一口气说道:“我已经完全忘了上一次洗澡是什么时候了,北方可真冷,塞外的雪一下便没过了膝盖,整日整夜在茫茫雪原上行军,那些日子啊......”长叹一声,似乎有些不堪回首。
“好在你回来了,”紫苏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他身上的疤痕,轻声说道:“不过身上添了一些伤疤而已,要知道很多出塞的将士一生都回不来了。”
“那倒是,”杨牧云睁开眼,缓缓道:“每打一场仗,我的身周都会布满了尸体......昨天还在你身边欢蹦乱跳,豪言壮语的战友,经过一场征战,便会倒在冰冷的雪地里,再也不会发出任何声息......”紫苏揉按的双手一窒,杨牧云侧过脸,“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紫苏的神情怔了一怔,便又在他身上揉搓起来。
“我不该给你说这些事情的......”杨牧云沉默了一会儿说道。
“你......这次出征,有没有遇见过她?”紫苏迟疑了一下问道。
“谁?”
“那个逼你拜堂成亲的鞑子郡主啊,”紫苏的秀眉微微一挑,“别给我说你们没有邂逅过。”
杨牧云默然。
“你们真的遇见了?”紫苏的手指一紧,话语中微带醋意。
“我不但遇见了她,还碰见了她的男人。”杨牧云忙道。
“哦?”紫苏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下。
“他是鞑子大汗的亲弟弟,阿噶多尔济,”杨牧云不带丝毫停顿的说道:“一个郡主,一个殿下,你说谁会更可能跟她走在一起呢?”
紫苏揉搓他肩头的手指灵动了些,毫无瑕疵的俏脸似笑非笑,“那个叫阿噶多尔济的一定很想杀了你吧?”
“何止?他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块。”杨牧云用很肯定的语气说道。
“我看把你大卸八块也是轻的,应该把你剁成肉酱,”紫苏吃吃一笑,“看你还敢不敢勾搭不相干的女人。”说着狠狠在他肩背上狠狠拧了一下。
“哎哟,”杨牧云呼了一声痛,“夫人你轻点儿。”
“怎么,疼啊?”紫苏嘴角轻轻一撇,“我没咬你一口,算是便宜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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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咸宜坊一个幽僻的小巷里亮着一抹昏黄的灯光,这是从一个小酒馆里发出来的。
这个小酒馆很不起眼,店主是一对中年夫妇,他们为人很和气,对待每一个客人都很周到,所以他们开的酒馆位置虽然偏僻,但并不乏上门的客人。
平常他们一般过了酉时就打烊了,可现在一直到了亥时他们还没有关门,因为店里还有一个客人,而这个客人一点儿要走的意思也没有。
这是一个年纪很轻的少年,模样长得异常俊秀,唇红齿白,鼻挺腰细,比巷子里的姑娘还好看。他是在酉时末来的,进来时眉宇深锁,仿佛满怀心事,踱至一个角落里要了一壶酒、两个菜细斟慢饮起来。
这一坐便是一个时辰,中间添了几回酒店主记不清了。这个少年酒量不错,一点儿也没有醉的样子,更没有要走的意思。
店主几次想开口请少年离开,都被他婆娘拦住了。
“人家肯定是有心事,来这里排遣郁闷,就由着他在这里喝下去吧!”他婆娘如是说。
“他要在这里喝一晚上,我便要陪他一晚上不成?”店主有些不耐。
“那又如何,不少了咱酒钱就行,”他婆娘说道:“你要是困了,便去后面休息,我在这里盯着。”女人总是比男人打算精细,知道像这样一个位置偏僻的小酒馆培养一个回头客不容易。
店主不说话了。
门帘一挑,一个相貌英挺的青年步入店来。他身穿淡青色儒衫,脚蹬长靴,手摇折扇,举止很是潇洒。
店主夫妇瞪大了眼,一到了戌时这巷子里便没有了行人,这个时候还能有客人光顾,真是太罕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