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牧云心中暗叹,要想一个领袖对底下人一碗水端平,有时真的好难。
“那现在你寨子里的人呢?”杨牧云问道:“由何人统领?”
“他们现在都归在大少主手下了,”侬康脸色有些黯然,“还有那些没有葬身虎口的,都被罚去修通道了。”
“通道,什么通道?”杨牧云问。
“唔......”侬康脸色变了变,顿口不语。
“侬康大叔,”杨牧云也没有逼问,转开话题道:“如果有幸安南人退去的话,你还能带着自己的部众回寨子吗?”
侬康一震,嗫嚅道:“听维纳苏瓦大人说山谷外的寨子都被越人给毁掉了,还......还能回的去吗?”
“要是没有毁掉呢?”杨牧云道:“侬康大叔辛辛苦苦带着人开创一个寨子甚是不易,就这么轻易的弃掉吗?”
侬康呆住了,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直以来,他都是奉谷内的命令行事,维纳苏瓦说越人一来,所过之处鸡犬不留,要他赶紧带着全寨的人入谷以拒越军,他照办了,连储存在地窖的粮食都来不及带,就领着全寨子的人进入存盆山谷。同时进入山谷的还有谷外百余个寨洞的民众,存盆山谷一下子涌入了数万人,等于增加了数万张要吃饭的嘴,维纳苏瓦立时感到压力倍增,而且因为走的匆忙,绝大多数寨民都没有携带粮食,无形中又增强了谷内的紧张气氛。维纳苏瓦命人重新编制这些寨民,精壮者直接编入军中分派各处,老弱妇孺则去让他们干一些杂务,可正着手进行时,一些寨子的人由于没有及时分发粮食而出了乱子,其中就有桑吞寨的人,为杀一儆百,维纳苏瓦将其交予长子索朗处置,索朗干脆将他们绑至虎池准备喂虎,却被杨牧云救下。
“存盆与安南之间不再打仗,”杨牧云继续说道:“那么侬康大叔与寨子里的人就不用天天胆战心惊的过日子了。”
“与越人不再打仗,这怎么可能?”侬康吃惊的道。
“要是存盆归降了安南,”杨牧云缓缓道:“那侬康大叔和全寨的人不是就不用再跟安南人打仗了吗?”
“你,你......”侬康瞪大了眼看着他,“你不是大明派来的钦使,而是越人的奸细。”退后几步,离他远了些。
“吱嘎——”一声,阿香领着阿旺推门入内。
“阿香,”侬康指着杨牧云对女儿道:“快去告诉维纳苏瓦大人,这个人是越人的奸细,快......”
“阿爸,你喊什么,”阿香摆摆手,要父亲噤声,“你忘了,你和阿旺还有寨子其他人的性命都是大人救的吗?”
“可他......”
“你不要这样指着大人,”阿香上前拨下他的手指,“大人为了你们,舍身跳下虎池,这些阿爸你都忘了吗?”
“是呀,阿姐说的对,”阿旺也在一旁帮腔道:“那么多猛虎围攻大人,阿爸你不也见了吗?”
“小伢子多什么嘴?”侬康训斥道。
“阿爸,”阿香说道:“在大人救下你和阿弟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把命还给维纳苏瓦父子了,从那时起,你还有我和阿弟的命都是属于大人的。”
“你,你......”侬康瞪着女儿,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阿爸,”阿香放缓了语气,“其实大人说的也不无道理,存盆与越人打了那么多年仗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既然打不过,就干脆归顺越人,也能过个太平日子......”
“闭嘴!”侬康呵斥女儿,“你不怕给我们全寨的人带来灾祸吗?”
“你还在想你的寨子?”阿香微摇螓首,“寨众已被打乱,阿爸又因为没及时分派粮食而领着寨众闹事,你以为维纳苏瓦大人还会再信任你吗?越人就算退了,他还会让你领着寨众回去当你的头人?”
阿香的一席话说得侬康沉默了下来。
“阿爸,”见父亲的情绪不再激动,阿香便出言劝道:“大人是个有本事的人,连白虎王都不会伤他,我们跟着他是决不会错的。”
“侬康大叔,”杨牧云也开口说道:“存盆能向澜沧王称臣,又为何不能依附越人呢?”
“可是......”侬康看向杨牧云道:“维纳苏瓦大人能向越人称臣吗?”
“会的,”杨牧云很肯定的说道:“如今安南大军已经突破了新平江上游的防线,从吞溪口绕过虎啸台已经插到青藤关了,存盆对勐苏瓦求援的通道已被切断,你认为维纳苏瓦还会撑到几时?只要侬康大叔随我暗中行事,不但可保全存盆谷地不受兵火,还能保证你全寨的人安然无恙,你照样可去做桑吞寨的头人。”
侬康默然半晌,才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道:“好,我侬康的命是大人给的,大人叫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嗯,”杨牧云点点头,“侬康大叔现在能联系寨子里的人吗?要成大事,必须要有足够的人手。”
“这个没有问题,”侬康说道:“只要我活着,他们就还认我是他们的头人。”
“如此甚好,”杨牧云转向阿香,“你阿妈现在娜塔玻夫人身边吗?”
“是的,”阿香说道:“维纳苏瓦大人分派我阿妈去娜塔玻夫人那里做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