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二,最后一批吴军俘虏集结在江陵城外的码头处,这批俘虏以将校、军吏为主。
此刻他们正协助搬运粮食,将码头卸载的粮食搬到护城河停泊的小船。
江陵南城距离长江只有三里,但护城河却浚通汉水……没错,就是这么神奇。
江陵西城没有护城河,南面护城河西引沱水分流的活水,以东护城河连接北护城河,从这里通往云梦泽湖泊,湖泊水系繁多,有一条能途径汉水南岸的竟陵,也就是刘璋的老家。
从竟陵入汉水最北的支流,距离汉津不足十里路程。
只是春夏之际有枯水期,这些繁多、复杂的小河道只能航行小船、竹筏。
长江也有枯水期,江陵西边是枝江县,之所以叫枝江县,是因为长江出三峡后在这里如树枝一样分杈流淌,最主要的水量向南汇入湘江,到巴丘再重新汇聚。
四月、五月枯水期时,江陵与南岸的江陵中州之间的江水平缓,可以轻易架设浮桥。
此刻吴军俘虏搬卸军粮,田信不时抽检,这批军粮是他要带到南阳食用的。
抗麻袋的全琮经过时挖苦:“今两家交好结累世之亲,田君侯又何必如此谨慎?”
田信手里正拿着一把未脱壳的稻米轻轻嗅着,回头嘱咐跟在身边的虞忠:“江东之米掺杂少量沙土,部分稻米是陈年老米,并生有米虫。转告诸葛子瑜,就说再加一成米,不然扣押全琮、孙谦等将校。”
虞忠看看全琮,又看看田信,拱手:“喏。”
田信将米装回袋子里,对喘粗气神色忿忿的全琮说:“你可是要讥我小人之举?以我看来,唯有小人喻义,而君子喻于利。正所谓一分钱一分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明码标价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只有小人,才会满嘴道德恩义,欲行诓骗之事。”
被麻溜的成语轰炸,全琮稍稍愕然后,亦是哂笑:“田君侯是指孔子所言不当?”
“孔子所言若能强国利民,鲁国何以先亡?再者此一时彼一时,百年汉律推旧陈新时时修补尚且难治日新月异之天下,八百年前古人之语又有何用?”
“于我看来,孔子除劝学之余,只有两句话是有用的。一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二者始作俑者其无后也。”
田信说着扫视全琮身边聚集的几名江东将校、孙权近臣:“难道诸位还有不同看法?”
刘纂拱手:“田君侯不屑孔子,不知学成于哪家?”
“我所学颇杂,推崇因地制宜,学以致用。”
见田信说这话时骄傲之情溢于言表,一众人顿时心虚,江东本就是文化荒漠,也就比交州好一些。
而田信学业据说传承于汉博士,质疑田信,就是质疑那几位汉博士的教学理念。
这年头没有文武分流,对士人来说只有擅长砍人,或者不擅长砍人的说法。
江东的大儒普遍没有随军,陆议算一个饱学之士,虞翻主修的是易,站在这里支持田信还来不及,怎可能反驳?
再说世族、寒门,世族无一例外都是家传学问博深,又有明白的血缘谱系,追溯血脉多是先秦的诸侯王、卿族血脉。而寒门士族也有血脉传承,最次也是先秦大夫后裔,或者两汉功勋之后。
田信家中是寒门,可追溯血缘是明明白白的田齐王族,妫姓后裔。
拼祖宗,田信不虚所谓的世家,拼拳头也不怕,也不稀罕对方的家传学问,没必要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