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秀有些遗憾,总觉得还差了一点,哦,不是一点,而是很多。
不过现在也没办法补救了,金秀等着墨迹干了后合上,又大概估计了一番时间,时间差不多了,于是她起身,先披了一件桂大奶奶的桃红缂丝织金盘扣如意头出毛的宁绸兔毛内衬大衫——如今桂大奶奶是默认了金秀可以穿她的衣裳,当然,要提前报备过,擅自做主拿走穿,这是犯了桂大奶奶最大的忌讳,必然要被呵斥的。
一出了门,离开了温暖的室内,金秀一下子打了个哆嗦,春寒料峭,京师的深夜之中还是有些寒冷的,桂大奶奶的大衫虽然样式不是很时兴,但胜在厚实暖和,出了门在室外也是不怕。
金秀提着一个灯笼,缓缓走到了后院之中,亭子依旧在,不过菜园子是一片荒芜,春日未到,还不是播种的时候,另外元家封家大半年,不许任何人进出元家,玉芬也被赶了出去别居,虽然素日里头洒扫有人,但想着要再种地,那么必然是不成了,原本地上还有些用绳子捆住的大白菜过冬,如今也不见了。
亭子倒还是老样子,破破烂烂的,彰显着昔日那么仅存的一些风雅之气,金秀到了亭子里头,稍微等了等,寒气逼人。
门外有了动静,又有人拿着灯笼进来了,一个长长的白灯笼,慢慢的在夜色之中漂浮了过来,等到灯笼到了庭前,打更人敲梆子的声音三下,才刚刚从外头大街上传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准时之极,没有耽误一秒钟的时间。
马头将灯笼放下,请身后的人入内,穿着玄色狐皮大氅矫矫宛如青松挺拔的少年福康安入内了,他依旧是冷酷的表情,夜色漆黑,映衬着他的表情越发的难以捉摸,“金姑娘。”
金秀起身,朝着福康安微微一福,“福三爷。请坐。”
马头将灯笼放下,又从袖子里头拿了一个小手炉出来,献给福康安,福康安摇摇头,一卷大氅,似乎卷起了暗尘无数,他的声音响起,有些嘶哑低沉,“给金姑娘。”
马头将那个小手炉献给了金秀,小手炉似乎是用紫金制成的,在灯笼的掩映下发着“我很贵”的光芒,金秀看着那小手炉微微一笑,接了过来,“寒夜长谈,这小手炉,比什么东西都重要,多谢福三爷了。”
福康安入了亭子,坐了下来,他先是发了一下呆,金秀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坐着,马头转身离开,到外头去等候,将这个后院破亭安静的留给了两人,过了好一会,福康安才是微微一叹,“金姑娘,你可知道我为何而来。”
“我知道,”金秀点点头,“为了中堂大人的身子。”
“阿玛生病了,都中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而我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福康安今日难得没有暴怒,这不符合他的风格,福康安素来的性格也不是如此,而今夜福康安却是这样幽幽的语气说这话,“阿玛得了肺痨,你知道?”
“我知道。”
“金姑娘为何知道?”福康安冷然望着金秀,深夜之中的目光宛如利剑,直直的刺向金秀“你居于家中,足不出户,为何还能消息如此灵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