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如今历数走过的路,陈文志也不后悔自己成了一个手艺人,他从来都没得选,唯一的庆幸,就是手艺是他的至爱,身为手艺人,他为手艺感到骄傲。
陈文志想到这里,叹息道:“太太哪,你是不知道,我小时候,没少挨我父亲的打,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我字写不好,要被揍,我读书睡着了,要被揍,我背书忘记了,要被揍,那个时候,我就不明白,我们家都不能参加科举了,还拼命读书为的是什么呀。有一次我和父亲顶嘴,父亲就说,科考总会恢复的,世事如同天上的风云,时时变幻,现在不能科举,不代表以后也不能科举。一个人要有志向,要时刻为自己的志向准备着,所以他要我天天读书,那个时候的生活简直像是地狱,后来我父亲病死了,我虽然也难过,但总算松了一口气。”
陈文志的鼻子发酸,眼眶红了,他低下头,装作心平气和地喝了一口茶。
如今回想起来,他和大哥一直活在父亲的枷锁里,而父亲,以及父亲的父亲,爷爷的爷爷,他们同样活在枷锁里,这枷锁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是他们家族的使命,那就是科考翻身,改变命运,将从前失去的,重新夺回来。
他现在想挣脱这层枷锁了,大哥可能永远不会挣脱吧。
家月听着陈文志小时候的故事,体贴地起身,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陈文志继续说道:“总之,背着这个名字,哪怕我父亲去世多年,想起他对我的愿望,他对我的要求,我就很难受,就像一个坐牢的人,不管我作为手艺人混得多成功,可是一想到父亲的要求与厚望,我没有让他称心如愿,我的心就难受。”
家月心疼地看着自家男人。
陈文志用暗哑的嗓子说道:“我这个名字让我想起我这一生,就像我父亲的牵线木偶,他要我往东,我不敢往西,他要我以文为志向,我就要以文为志向。可我做了一辈子手艺,是个百分百的手艺人,现在做手艺也获得了成功,如今还叫做陈文志,岂不是一个笑话吗?所以每次我将我印着‘陈文志’三个字的名片递出去时,我就觉得我的人生像个笑话,所以我想改名——”说到这里,陈文志抬起头来,诚恳地看着家月。
把从小到大的人生仔仔细细地回想一遍,如同走了很远的路,文志觉得疲倦。
家月点了点头,明白了自家男人的心思。
文志确实不容易,她也不明白,他的父亲在他八岁那年就过世了,可是为什么他父亲的影响却伴随了他一生?
大概是小时候父亲的打骂如同烙印一般,铭刻在他的脑海里吧。
现在陈文志人到中年,居然还活在父亲的阴影下,如今想来,也着实太可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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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