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臻摇了摇头:“有些猜测,但只是猜测。”她想起一事,问道:“对了,你知道‘曾经沧海’吗?”
“‘曾经沧海?’”苏冉念了一遍,思索片刻,说,“十宗剧毒之一,但是毒性不像其他九种那么烈……戏文里常写痴情女用这种东西来忘记负心郎,不过那都是戏文了,这毒极为难得……”她说到这里顿住,讶异道,“谁中了这毒么?”
“阿戌。不过已经解了。”叶臻吁了口气,“这毒极为难得,那下毒之人一定有迹可循。”
“阿戌中了毒?”
“对,就在临川据点,我们自己家,那么多人眼皮底下。”叶臻眸光微冷,“我刚从林叔房间里出来,小飞就来告诉我阿戌中毒了。我怀疑阿戌知道什么要紧的事,对方想要消除她的记忆。”她深吸了一口气,“但我不明白,他既然有本事下毒,还弄得到‘曾经沧海’,为什么不选择用毒性更强的毒药,直接让我们根本来不及救人。”
苏冉脸色有些难看:“那……你怎么想?”
叶臻默然良久,才缓缓说道:“若我多想一层,第一种,凶手想要转移视线,把我们往‘曾经沧海’这条线上带,或者引导我怀疑阿戌;第二种……毒真是阿戌自己下的。”她很快便摇了摇头:“但我不愿多想一层。”
苏冉听到这话,心中十分难过,却也明白叶臻绝不会轻易怀疑身边的人,不由问道:“……还有什么原因?”
“还有,我一直不明白的。”叶臻闭了闭眼,“消息是怎么走漏的?叔伯们去望川楼明明是临时起意,可刺杀计划很完整,嫁祸张烨做得滴水不漏,绝对是有备而来。”她顿了顿,耐过心头翻涌的酸涩感,“那天,望川楼请来了翠衣班,昨天我去望川楼,在舞台上发现了潜香殿的‘芙蓉金碧’。”叶臻取出一个小布包,摊开给苏冉看里面包着的金粉,“潜香殿的杀手早就混在了舞女和侍婢中,在瞬间放出了毒针,才致使叔伯们瞬间丧命。”她深吸一口气,“我和舒安听到的尖叫正是这些舞女和侍婢发出的,当时场面一片混乱,灯又灭了,在我们闯进包厢之前,她们完全可以装作惊慌失措地离开,包厢里剩下那些来自宁寿宫的杀手,负责虐尸,掩盖尸体中毒而亡的事实。”她微微握紧拳头,“今天早上我收到舒安的信,那边验了尸,确是中毒而死。”
叶臻身体微微发软,靠着墙壁,眼前一阵发黑。她身上其实也有许多伤,连日奔波不觉得,这会儿却是心力交瘁,身上伤口一阵阵钝痛:“其实很多人都可能的,刺杀计划定得很早。我想起来那天在陈家听到,陈崇绪说‘有他们动手自然最好。要怪就怪他自己把人都聚到了一块,怨不得旁人’,那时候他应该就知道我要把叔伯们都送到一处,准备动手了――可笑我那会儿什么都不知道,还傻傻地以为自己探到了陈家的秘密……”叶臻自嘲一笑,指甲用力掐着掌心。
“倘若要怀疑,每个人都有嫌疑。”苏冉握住叶臻的手,目光沉静,“叶子,别怀疑自己,也别怀疑大家。只有证据。”
“我知道。”叶臻缓缓说,“我当然……相信所有人。”她目光有些缥远空洞,眸中含着热泪,“每个人……我都和他们并肩作战过。那几个少年……他们跟我差不多大,其实都是孩子而已……”
叶臻垂下头去,低声啜泣。苏冉不说话,默默陪着她,心中也不好受。
于她们而言,年幼遭遇灭门惨案,跌爬滚打的一路上,相识的每一个人,每一段像家一样的温馨记忆,都是心头动不得的逆鳞,要她们怀疑自己的家人,何其残忍?
叶臻终于站直了身子,缓缓说道:“也许凶手只是极其了解我们,知道到了临川,就一定会去望川楼。也许他们在叔伯们来宣城的一路上准备了很多场刺杀,无论在哪一场遇到,都是这样残忍的结果。也许是我一开始想错了,就是张烨做的,只是他太能演,装作与他无关……也许就只是我们一开始接叔伯的时候走漏了风声。”她猝然闭上眼,气息急促,唇角泛起讥讽的笑意,“阿冉,明明有这么多可能,我怎么会怀疑自己人……”
“叶子……”苏冉心口发涩,“别想了。”
“我想过的……叔伯们也提醒过……”叶臻声音逐渐平静下来,冷静得可怕,“当年之事,我想过的。即便是活尸作祟,爹娘修为那么高,怎么会连兵符到了房间里都不知道?即便兵符到了房间,消息是怎么这么快传出去,又是怎么这么快人尽皆知的?”
怀疑的种子极其倔强,没有水没有土也能成活,深深扎根在被伤害过的人心中,不经意间便能开花结果。
苏冉一震,没想到叶臻原来都知道。“自己人”这轻飘飘三个字,对她们来说,重如千钧。
她一时也伤了神,片刻强行岔开话题:“我们往潜香殿这条线上再查一查。还有翠衣班,这个歌舞班在江南颇有名气,应该能查到不少。”她见叶臻神色终于正常了些,继续说道,“不是还有两个俘虏吗,再问问,也许能问出什么来。”
“嗯。”叶臻回握住苏冉的手,“我知道,阿冉……谢谢。”喜欢天澜笔录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天澜笔录泽雨轩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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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