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荼这边眼见着清曳姑娘离开了屋子，这才慢慢悠悠的下了床，坐到一旁的檀木雕花八宝椅上，头也不抬，道，“看了这么久，不累吗？”
话落，一阵微风拂过，神荼对面的椅子上凭空出现了一人，玄黑的对襟长袍，衣襟上绣了青竹落叶的滚边，腰间系着黑犀角的腰带，墨发高高束起，玄金为冠，这般熟悉的打扮，正是郁垒无疑。
“看样子你近来在天界呆的倒是不错。”郁垒顺手拿过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道，“认识你三百年，除了面对姬少典，都不曾见过你对谁如此模样。”
如此模样？
神荼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郁垒是在说她与清曳说话的神色。
“蚩尤那儿，哪有如清曳一般如此有趣的人。”神荼笑了笑，看向郁垒道，“你怎么突然来我这儿了？”
她最是清楚郁垒的性子了，若无事情，鲜少来寻她。
如今突然造访，怕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我本也不想来的，这儿到处是姬少典的结界，我稍微动一下他都知道我想做什么。”郁垒抿唇毫不客气道，“好歹也是你的院子，你就不能撤了他的结界？弄得我在这儿呆的如同被人窥视一般，怎么呆都一阵难受。”
神荼一时哭笑不得，“他也是担心我，没办法。”
姬少典下的结界本就是针对于非神族之人的，任何并非神族的人来此，姬少典都会知晓，本意是忧心蚩尤等魔族卷土重来，伺机报复，没想到道如今竟也限制了郁垒。
郁垒闻言倒也没说什么，心知姬少典这是为了保护她，他倒也就是觉得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着实有些不舒爽。
良久，他看了看窗外，才缓缓开了口，“你方才应当听那个小姑娘说了，姬少典打算派你一人单独前往混沌之地，随行的只有一队天兵，而且还是用来押送蚩尤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向神荼道，“途中变数极多，可需我护送？”
神荼闻言顿了顿，却没有说什么。
清曳不比郁垒，神荼说什么她便信什么。
郁垒作为妖界一方霸主，加之与神荼曾一同在魔界生活多年，自然不好糊弄，神荼说的一番话明面上是有理的，但是也架不住推敲。
“你我都知道，单凭银灵子那群人的实力，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突袭天宫。”郁垒开口，面色很是严肃，“他们背后定然是有人在相助的，虽不知那人是谁，但也绝非善类，并且……”
郁垒似乎想到了什么，微微叹气，道，“你叛出蚩尤麾下，又设计助姬少典擒住了蚩尤，导致他们战事失利，不少魔界中人，对你怕都是恨之入骨的。再加之银灵子的性子古怪得很，谁知道他为何要求要你押送蚩尤？我唯一能确定的，也就是他已经派人散布你要去混沌之地的消息了，到时候怕是会有不少人来找你麻烦。”
“没关系。”神荼淡淡的开口，道，“他们打不过我。”
“他们自然是打不过你，可……”郁垒似乎想说什么，但却抿了抿唇，终究没说，只是无奈道，“那些力量终究不是你的，而且你也知道，它会反噬你。”
“我既然当初与后卿做了这个交易，便也不害怕反噬。”神荼蓦的开了口，看向郁垒道，“况且我都做出过那么大的牺牲了，怎么能白白的浪费了这力量。”
郁垒顿了顿，终究是没有再说些什么。
提及往事，难免无言。
神荼也蓦的没有了开口的兴致，有些失神的看着窗外，良久，才又开了口，“我前些日子，在菩提香苑看到了一朵花。”
郁垒侧头看向她，没有说话。
“那花真好看啊。”神荼微微勾了勾唇，澄澈的眸子里满是笑意，“听姬少典说那是来自冥界的花，名字叫彼岸，你说我到时候去了冥界，能看到它吗？”
郁垒张了张口，良久才出了声，“好好的天界帝姬不当，非要去冥界，姬少典竟也由着你胡闹。”
神荼笑了笑，也没说话。
郁垒也沉默了好半晌，终于是忍不住了，道，“到时候我就随意化成个什么东西，与你一同押送蚩尤，银灵子这人古怪得很，我也拿不准，只能紧急关头帮你一把，你啊……”
话到最后，郁垒终究忍不住叹了口气，道，“真不知该怎么说你。”
神荼笑了笑，抬眉看向郁垒，终是忍不住调笑道，“让郁垒嬷嬷操心了。”
郁垒心知她在揶揄自己，也懒得理她，只觉得自己当年真是瞎了眼，竟会觉得与这个家伙投缘。
真真是孽缘！
……
而后二人又寒暄了片刻，郁垒便也走了，神荼难得认真的自己泡了一盏茶，随后便看着茶盏上的袅袅青烟，坐了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