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扶裕本人，心下已然是百转千回无奈之至，但面上仍旧是神色不动的模样。
神荼只觉得他这一番话，虽是一如既往的用威胁的语气，但似乎有些底气不足，显然是在隐瞒什么，想必心中有什么难言之隐。
只是他不说，那她便也懒得知道，于是面上仍旧是淡淡的，只是点了点头，随后便不做言语。
室内一片静谧无声，只见门框上那原本被风吹得微微摆动的、绣了朵朵莲花的流苏纱幔在此刻似乎也受到了室内安静氛围的感染，也悄然了下来，唯有八仙桌上的那株兰花，还在微微摇曳着，弯曲的枝叶，像极了女子细软的腰肢。
良久，神荼似乎想到了什么，这才再度开了口，道，“既然殿下要民女去彻查太上皇之事，那民女还有几件事，恳请殿下应允。”
扶裕道，“何事？”
神荼笑了笑，道，“其实也并非什么大事，不过是恳请殿下先放我出了这落棠殿，毕竟如今我被您关在这里，纵使一心想要为殿下尽力，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经了这么一说，扶裕这才想起，之前自己曾派人在落棠殿守着她，于是道，“好。”
得了应允，神荼停了停，随后又道，“还有一事。”
“说。”
“恳请殿下允许民女出入皇宫。”眼见着扶裕闻言后蹙了蹙眉，神荼继续道，“还请殿下相信民女，民女出身的师门虽小，但掌门却深知人世之道，常以道义教导我们，如今民女既然应下了殿下，那此事便是民女的责任，在事情没有被查清之前，民女绝不会擅自逃离。”
“朕凭什么信你？”扶裕看着面前的女子，微微低垂着头，鬓角处的长发轻轻落在她身前，分明是纤柔温婉的模样，却不知怎的，竟莫名让他有些看不透，“若是你当真跑了，那后果何人承担？”
其实倒也不怪扶裕多疑，毕竟他所知的神荼本就只是个素不相识的平民，并非这白民国中人不说，这来历怎么听都觉得有些古怪。
他好歹也是一国之主，虽是在朝堂上是个傀儡，没什么威慑力，但思虑之事总该比旁人多些。
神荼早就猜到扶裕不会轻易应允下这件事，于是她伸出了手，面对着扶裕，掌心朝上，道，“若是殿下不信任民女，民女大可以在此对着九天上的诸神发誓，若是擅自逃离，背信弃义，民女甘愿五雷轰顶，不得善终。”
在信仰神仙的白民国，诸神便是上天，便是公正。
对着诸神起誓，便已是足够表明真心的了。
且在天界，还真的自有掌管人族誓言的神官，整日在九重天之上记录人族许下的誓言，若是碰到背信弃义的，便克扣那人的福德，等时间一长，福德亏欠之人便会厄运连连。
这便是所谓的报应。
扶裕看着女子，眸光澄澈清亮宛如月光下的池塘，听她定定的开口，一字一句的发誓，不知为何，心里的某个地方似乎突然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微微有些失神。
但也只是一瞬间，他便恢复了常态。
“诸天为证。”他开口，喜怒未明的声音，“若你当真欺骗朕，那便在死后，魂飞魄散，永世不可入轮回，你可愿？”
神荼重重的点了点头，“一言为定。”
扶裕随后也点了点头。
这事便也就这样的订下了。
随后有内侍传来了消息，说是太上皇要见扶裕，扶裕推拖不得，便也只能去了。
临走前还不忘撤了守在落棠殿门口的侍卫，神荼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畅快。
终于是……恢复自由了！
但畅快归畅快，正事儿还不能忘。
“殿下留步。”神荼开口，留住了正欲离去的扶裕。
只见银白龙袍的男子微微转身，那墨染一般的发在空气中轻轻晃了晃，随后便重新耷拉在他背上。
“何事？”
他开口，依旧是寡淡至极的声音，却莫名的好听。
兴许是前些日子里，神荼一心都在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上了，竟是全然不曾注意过，原来这位扶裕殿下，似乎也是位生得极为好看的男子。
“殿下。”神荼开口，很是认真道，“您何时有空，可具体与民女说说您发觉的那些不对劲？”
扶裕闻言笑了笑，似是无奈，亦是有力无心。
他道，“你自己去打探吧。”
随后不等神荼说话，便转身走了。
落棠殿的院子里，只剩神荼一个人。
如今已然是春季了，院子里种的不知名的树竟然开花了，小而精致的白色花瓣，点缀在干枯的枝丫间，不知怎的，叫人单是看着，便有几分惊叹之意。
“自己打探……”神荼看着那枝丫间开的正烂漫的小花，微微勾唇道，“那您怕是该做好准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