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切，也怪不得她了。
“看样子任由苍棠说破了舌头，国师也定然不会应允了，苍棠有些不明白，国师为何如此抗拒苍棠入派修习？”她开了口，声音依旧温柔动听，可言辞之间却蓦的锐利了起来，“看国师的样子，可是畏惧什么？”
这些变化他自然也听了出来，但面上依旧强作镇定道，“公主这话何意，在下有些听不懂。”
“听不懂？”女子闻言吃吃的笑了起来，眉目生辉，刘海下隐约可见的海棠花印记在此刻格外显眼。
凉亦微微低着头，没有说话，却在下一秒，听见了女子浅浅的开了口，“国师您怎的如此狠心呢？”
他微微顿了顿，还来不及反应，便听见女子再次出了声，“无论如何苍棠也是国师您的肋骨，您到了如今怎能不承认？”
女子的话依旧婉转悦耳，宛如黄鹂，却在此刻的他听来，分外的惊悚。
她果然还是知道了。
他抿了抿唇，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国师怎么不说话了？”女子看着他，微微歪了歪头，分明是可爱极了的模样，再次开口时，却是字字如刀直抵心房，“是在想着如何装傻不承认吗？”
“公主。”他知道如今这场面，他终究还是该说些什么的，故而轻声叹了口气，道，“您……是如何知道的？”
当年他一番行动都是私下里进行，自诩应当是无人得知才对，但饶是他怎么想，都没有想过，苍棠本人竟然会知道这件事。
“莫非……你还记得当年的事？”
他怔怔的开了口，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她。
她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才缓缓开口，用略带感叹的语气道，“国师您没想到吧……辛辛苦苦布局如此之久，使得这么多年来没有半个人知道我的身份，却不想，漏了我。”
他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看着女子，心下一阵不好的预感，他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若是她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世，那她为何这么多年来都未曾与旁人透露过半点？
她的心里，到底想做些什么？
女子闻言挑了挑眉，看着他，眸光清浅，道，“苍棠想做什么，方才不是与国师说了吗？”
不知怎的，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难以知道她在想什么，平日里未曾在意，如今却蓦的发现，面前的这个女子，一举一动虽是有礼谦和，颇有大家风范，但其眉眼间却与生俱来的有一缕若有若无的妩媚之气，只是平日里藏得极深，不惹人注意罢了。
甚至在如今看来，比他曾见过的任何一个妖魔都要诡异。
他蹙了蹙眉，道，“天清派虽不过一个修仙门派，但也绝不胡乱收人……”
“还请国师三思。”这番话如今自女子口中说出，反而带了几分别样的意味，“如今我既然与您摊了牌，便也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今日您若是不应下我，那苍棠的身世之事，怕也就藏不住了。”
听着女子的这番话，意思已是很明确了，只是，他实在搞不懂，“你为何如此，若是你的身份真的暴露了，我天清派虽会因此受牵连，但我派好歹也是有百年基业的，而你到时人族的身份不保，皇上得知你的身份怕也不会放过你，你这又是何苦？”
“因为……”女子娇笑了一声，似是玩笑一般道，“我喜欢国师啊。”
那句喜欢，一如她说话的语调，轻轻浅浅，落在耳中如春雨细密柔软，仿佛来一阵风便被吹散了。
“公主请自重。”
他推了一步，只当她是一时兴起开的玩笑，静默不说。
……
“所以……你最后还是答应了她？”神荼坐在雨亭中，撑着下巴看着面前的男子，饶有兴趣的问道，“还收了她为徒儿？且还是你唯一的徒儿？”
男子点了点头，半晌没说话，只见他的眉眼微微低垂着，似乎在掩饰着心底的什么情绪，再次开口时，声音也是淡淡的，夹杂着几分微不可闻的轻叹，“虽然事情败露不会伤及门派根基，但这件事因我而起，也自然应当由我来承担，且我还为天清派掌门，怎可因一己之误，累及门派……”
“那后来呢？”神荼听得很是有味，继续道，“既然她早就知道她自己的身世，那她之前与你说的什么梦，什么入道为了解梦，窥见天机什么的，不就是诓人的嘛……那所以，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要入道修仙？”
似乎被神荼的一问触及了什么伤处，男子深深的叹了口气，眸光飘忽，似是在回忆什么，许久，才再次开口，道，“她……从未与我说过。”
“从来没说？”神荼挑了挑眉，道，“那你难道没问过吗？”
凉亦抿了抿唇，侧头看向长亭外如今已然初初长成的莲叶，眸光悠远，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良久，才再次道——
“兴许……我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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