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前不久,兰儿还觉得自己的雪儿哥哥有些颓废软弱,脸上时常一副迷茫痛苦之色,在这之下是一个疲惫痛苦的灵魂。而她观之天下大势,从局部动乱到全面动乱是迟早的事,是以想着以此为切入口,好投靠一方靠山,借助一个牢靠的势力来稳步发展,待到天下群雄并起之时,便可创建一番事业,何必像落魄的散人一样在江湖里游荡?
但她此番话却隐隐激恼了吴雪,以至于他丝毫没留情面,也不再像往常那样言语轻柔,倒是有些讥讽之意。兰儿并不在意这些,只是他那言辞背后那颓废的态度和闲散的举止,无不是让她有些心灰意冷。
他们也不是没有怄过气,只是谁也不是真的恼怒对方,过了片刻,关系也就恢复如初。只是这一次不同,此刻的兰儿想到了遥远的将来,想到了安稳踏实的生活,没有刀光剑影,没有凶险仇杀。可对于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说,安稳下来似乎不是一件易事,他被这个江湖纷繁复杂的光景困扰,为自身纠结的身世而苦恼。他每一日都像是在漂浮,从未安稳降落在地上。他们的观点发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于是兰儿忽然想起了他的不好,而且这些缺点在负面情绪之下逐渐放大,教人体无完肤,似乎变得一文不值。
兰儿忽然发现,他并非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忠厚良善,他风平浪静的表面之下藏着暗流祸水,甚至于有时候会露出极为可怖的神情,充满了险恶、仇恨与狠毒,时常令她胆战心惊。
可她明白,人无非是复杂的,就算是在心爱的人面前,都还带着伪装,就像她从来也不曾将自己的另一面给吴雪看过一样。
说来可笑,人总是会不断忽略并缩小自己的断处,而总是恶意且无限地放大他人的不足,在心生厌恶之时,却总是忘记自己快要呼之欲出的祸心。
她怎么也没想到,此前还跟她说对功名利禄不感兴趣的吴雪,此刻竟然率领一众百姓加入到了反抗的行列,并且一马当先,于众敌之中所向披靡。
更加令她叹为观止的是,吴雪竟然表现出了惊人的力量,他手上拿着一把黑剑,另一手拈着指诀,倏忽之间将手一挥,一道气浪如风幕般旋起,震散了一众敌人。于是人们山洪海啸般朝西门涌去,却没了此前的混乱与无序,在吴雪的指挥下,众人有条不紊地展开了进攻和防御阵脚,护佑着老人和小孩,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兰儿忍不住惊叹,喃喃道:“这是雁形阵?”
面具人悠然一笑,感慨道:“你还懂点兵法?”
兰儿说道:“了解过一些……”
面具人喟然道:“嘛……不过,这不能完全算是雁形阵,雁形阵相较于其他阵法来说比较灵活,长处在于周转和迂回,但缺点就是后方防御教薄弱,容易被敌人抄后路。而吴雪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弱者,所以舍弃了传统雁形阵的机动性,将主力设置在外三圈,内五圈为老弱妇孺构成,外死内换,依次上前,这样可以可以在短时间内保证内部人员的安全。”
兰儿冷笑道:“你好像也很了解……”
面具人悠然一笑,淡淡道:“我们是局外人,纸上谈兵谁都会,但事实情况多变,如何灵活运转,才是将领们的用兵之道。”
“不过好在,有吴雪这样冲锋陷阵的主将在场,会对毫无经验的百姓来说是一个保障……”面具人又说道。
兰儿笑道:“主将?”
面具人说道:“毫无疑问,他已经占据了主导地位,成为了平民百姓心中的将领。”
兰儿喃喃轻语道:“真想不到……”
面具人悠然道:“你不像是他所想的那么简单,同样,他也并非如你所想那么平庸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