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沁在店门口等了十分钟,薛原出来了。
不知怎么了,早一刻薛原的眼中还充斥浓郁的邪意,这会却全消散了。
苏沁发现,他只是长得有些胖有些丑,只要脸色正常一些,也并没有恶心到令人作呕的程度。
“走吧,我们去喝杯茶好好聊聊。”
薛原微笑着说了一声,便领路。
苏沁默不作声跟着他,目光一直在他的背影上扫动。这个长的像西瓜,胖的像冬瓜的男人平和的时候,竟有了一分儒雅之感。
苏沁有些疑惑,但很快释然过来——永远都凶着一张脸的恶人,最低下,最好对付;反倒是脸上人畜无害,暗地里包藏祸心的的恶人,方才高明得多,也要难对付得多。
苏沁不知道薛原属于哪一类恶人,因为他有时把恶意写在脸上,有时又把恶意完全掩藏起来了。毫无疑问的是,这人不好对付,不是因为他本人怎样厉害,而是他背后站了一个唐见虎。
苏沁知道,待会自己与薛原的谈话,无异于与唐见虎谈话,决不能因为薛原脸色变得平和而松懈半分。
两人进了茶楼,买了一个隔音的包间,泡上茶,相对而坐。
薛原很耐心,他两手捧起泡着铁观音茶的杯子,对着杯口轻轻吹气,不时抿上一口,露出惬意享受的表情。
苏沁也很耐心,她端端正正坐着,就像坐在教室里听课一般,认真,恬静。薛原不说话,她便不开口。
两人僵持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薛原把杯子里的茶喝干净,他才意犹未尽地说:“品茶便能品出人生。入口的的苦涩与逐渐扩散在口中的芬芳,都像人生的起落。你说对吗,苏沁。”
——一个地痞混混,还学着古代文人雅士一般品茶,何其滑稽?
苏沁面无表情地说:“抱歉,我不懂茶,一般也不喝茶。你想说什么,直说就好。”
薛原愣了一下,接着咧嘴一笑,藏在他眼中的邪意再次浮出。他拍手道:“好的,既然你如此爽快,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事实上,我也不懂茶,刚才是随口胡诌的。不过我说的道理却没错,人生都有起落,有欢笑,就一定有疼痛。我想说的是,你做好痛一回的准备了吗?”
苏沁似笑非笑道:“你要我陪你睡?”
薛原错愕,因为苏沁说出他心里的话了。他忍不住凝视这个女孩。他发现,这张细腻无瑕的脸不仅美丽,而且坚定。
她就像一朵无声绽放的幽兰,美的迷离,美的梦幻,竟令人无端升起怜爱之心,不忍去伤害她。
苏沁继续说:“如果你的要求就这么简单的话。好的,我答应你。”
薛原仿佛听到了雷霆炸响,一道惊雷轰在他的脑门之上,使之目眩神迷——这个女孩,究竟有多大胆子才敢说这样的话啊?莫非她以为这些话只是随口说说,并不会应验?
薛原盯着她,竟有些慌张了。因为他发现苏沁没有开玩笑,这个女孩是真的有勇气陪自己睡。
他跟唐见虎混迹的这几年里,见过太多女人,其中并不缺乏相貌好看的,气质出众的。但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这般云淡风轻地说出这样的话。哪怕是胆子特别大的女人,在提及这个问题时,她们也会迟疑,会挣扎。
当然,那些本就是“鸡”的女人除外。
薛原发现眼前的女孩的不凡,她的存在,就像翱翔九天的凤凰,非凡人所能染指。
这一刻,薛原原本极力压制的欲火竟诡异地熄灭了。
他不再动这些歪脑筋,甚至都不太敢去直视苏沁。他深吸一口气,沉声说:“不对,你不必陪我睡。”
苏沁问:“那你要我干什么?”
薛原道:“去虎哥的酒吧里上班。”
苏沁冷笑一声,问:“所谓上班,包括哪些服务?”
薛原别过头去,话音中竟有了羞愧:“你能想到的服务,都有。”
苏沁点点头,淡淡说道:“好的,我知道了。”
——答应了?就这么随意地答应了?
薛原的身子微不可察地一颤,强笑道:“你有时间考虑,不用急着答应。毕竟,招惹虎哥的人是陈小帅,与你没有直接关系,你可以选择拒绝。”
苏沁问:“我有多久的考虑时间?”
薛原比划出三根手指头,说:“三天。”
苏沁起身,提起包往外走,出门时淡淡说一句:“好的,三天后,我去酒吧上班。”
薛原盯着她的背影,心中仿佛有万千浪潮翻滚,滂湃的潮水带着冷意,骤然将他淹没了。
此时此刻,薛原意识到自己错了,如若他没有把“陈晓帅”的秘密告诉唐见虎,便不会有今天的事情。
是他亲手把一支满载甜美憧憬的幽兰摘掉了啊。
***
“冬瓜啊,你做事果然不会令我失望。”
不夜酒吧,地下一楼大厅,唐见虎把玩着手头的红牛罐子,脸上再度浮出森冷的笑。
薛原心头发凉,他几次张口,想为苏沁说几句好话,但他开不了口。迎着唐见虎那威严尊高的霸道气场,他已然失去勇气,只得强笑道:“是虎哥你教得好。”
唐见虎冷笑道:“三天的话,足够一个女孩做很多事情了。比如,从女孩变成女人。而我们店里,需要的正是女人。”
薛原一怔,忙问:“虎哥,莫非你知道她会干什么,方才给她时间?”
唐见虎闻言,他脸上的冷意竟消散了,神色变得飘忽起来。
他想起了曾经的女孩,那个在自己面前哭喊着,求自己不要抛弃她的女孩——那个饱尝绝望,从山崖上纵身一跃,最终粉身碎骨的女孩。
对哦,当一个女孩不得不出卖自己的贞洁时,她宁愿把自己的第一次送给自己喜欢的男孩。
“对吧,滕富强……”
唐见虎失神中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周围小弟无人能听懂他的话,均投以疑惑的目光。
唐见虎皱眉,迷茫的脸上再度覆盖冷酷,他起身,扫视一眼不堪入目的地下一楼,随口说:“赵姐他们不方便来这里,你们留几个人把这里打扫一下。”
几个小弟迎合一声。
唐见虎又说:“把董诚放了吧。”
——那个被捆在柱子上,饱受折磨的人叫董诚。
薛原凑上去小声说:“虎哥,董诚是个狠人,若轻易把他放了,难保他不会再来找事啊。”
唐见虎冷声道:“照我说的做,若他还敢来,我让他有来无回。”
薛原感觉到唐见虎话中的杀机,竟诡异地体会到了他此刻的心境。
薛原忽然知道唐见虎为什么要放人了,因为他此刻杀心澎湃,若把董诚一直关在这里,难保他不会杀心一起,真的把董诚做掉了。
可是,唐见虎为何忽然一反常态呢?
滕富强又是谁啊?
薛原想着,目送唐见虎离去,转过身来,开始忙自己手头的事。
***
苏沁回到家里,一整天足不出户。她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再脱光衣服,把整个人捂进被子里。
除了洗澡时,她从未脱光过衣服,所以在这之前,她不知道光着身子躺床上的感觉。
现在她知道了,那是一种很兴奋又慌乱,激动又不安的感觉。
她花了一整天适应这种感觉,也花了一整天为自己构建心理防线。
她成功了。在大脑里反复演示,她成功地完成了这一整套床上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