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还是由周芊与谭红尘操持。这段时间里,其余人除了帮忙淘米,洗菜,捡柴,便可以坐着等开饭了。
天色越来越暗,夕阳变成了黄昏,而黄昏的最后一抹光亮也被夜幕掩盖。
残月如水,繁星如水,史怀瑜的心也好像被灌了一桶凉水。
他一想到蓝晨雨扇过来的两巴掌,以及张开嘴使劲咬下的那一口,他的心就止不住发凉。
对的,史怀瑜不仅脸上映着两个五指印,手肘上还环着一圈牙印。
蓝晨雨咬他的时候非常用力,原本算不得尖利的牙齿,却咬破了他的皮肤,流出了血。
面对她如此激烈的反抗,史怀瑜便知,若继续在她身上放肆下去,她真的会从他手上咬下一块肉。
他撒手,还没来得及处理已经透血的手肘,便又挨了两巴掌。
当时蓝晨雨说的是:“史怀瑜,你以为你真的懂我吗?”
一般来说,女孩子忽然受人轻薄,难免动怒,说出一些骂人的话。但蓝晨雨没骂史怀瑜,只说了这么一句奇怪的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史怀瑜从那时思考到现在,仍未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有一点,他基本上已经肯定,便是他的确没机会扑倒蓝晨雨了。
他承认这个事实之后,心里便不断升起凉意,就仿佛他的生命已因蓝晨雨失去温度。
他不想做事,哪怕是随便走走,捡些干柴这种小事,他也不想做。
但他还是行动起来了,因为叫他去捡柴的人是周芊。
他看着周芊,也从她的眸子里感受到了威严与压迫,下意识服从她的命令。
因为天黑了,他们不仅煮饭,做菜需要柴柴火,照明也需要柴火。所以他们现在要捡的柴比白天的时候多得多。
除了守着灶台的谭红尘,其他几个男生都去捡柴。
史怀瑜不想看到人,也不想被人看到,所以他选择独自行动。
他往右侧的山地走了很长一段,直至身后的人都被山体遮住,这才停下,安静捡柴。
月光下,他的影子隐隐现现,细长消瘦。
他捡了很多柴,全都是易燃的干树枝。
他用绳子把柴火绑成一大捆,接着扛在背上原路返回。
此时他的形象,与电视里的那些淳朴樵夫一模一样。
或许劳动本身具备奇特的力量,一个心力交瘁之人,认真劳作起来,却又变得活力无限了。
史怀瑜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心绪的确平息了下来。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来电的是姚念君。
史怀瑜看到这个名字,眉宇中的宁静忽然粉碎,再度变得邪意与贪婪——蓝晨雨不愿与他上床又能如何?他身边又不是没有乖巧得宛如宠物的女人。
他接了电话,淡淡说道:“念君,你又想我了?”
姚念君:“我的确想你了,但我打电话给你,是有事要说。”
史怀瑜:“什么事?”
姚念君:“你是不是有一个名字叫谭红尘的朋友?”
——她怎么会知道红尘。莫非红尘联系过她?不对,红尘并没有她的联系方式?莫非红尘偷看过我的手机通讯录?
史怀瑜:“谭红尘?这个名字听着有点熟悉,就是有些想不起来了。”
姚念君:“奇怪了。这个名字不是一直存在你的手机通讯录里吗?你怎么不记得这个人了?”
——我的手机通讯录?莫非是我元旦回家时,念君无意中看到我的通讯录了,所以她知道红尘?
史怀瑜:“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来了。我复读高三那一年,同班的确有个叫谭红尘的男生。你问他干什么?”
姚念君:“1月2日早上,他给你发了一条短信,问你知不知道三才县里哪里有好玩的地方,他想带一个叫乐乐的女孩去玩。那时我看你睡得正沉,就告诉他,你还没醒。”
史怀瑜:“他还说什么了吗?”
姚念君:“他还说了一些事情,聊天记录都在你的手机里,我没删。我以为你看到后会主动打电话给我,可这么多天过去,你都没打来,我猜你肯定还没看到。”
史怀瑜:“我很少用短信聊天,基本上不看手机信箱。”
姚念君:“怀瑜……”
史怀瑜:“怎么了?”
姚念君:“你有骗过我吗?”
史怀瑜斩钉截铁回答道:“没有!”
姚念君:“哈哈……听到你这么回答,我就放心了。不然我脆弱的心脏,肯定会炸开的。”
史怀瑜的心不断下沉,他猜到谭红尘一定对姚念君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但他此刻并未表现出焦虑,至少他的话语非常淡定。
他说了些好话应付姚念君,之后还连连保证“我绝对不会对不起你”之类的话,这才顺利挂掉电话。
史怀瑜看了手机信箱,里面的确有谭红尘发来的短信记录。而里面的内容,也和史怀瑜想的差不多。谭红尘竟把他们那天晚上的聊天内容告诉了姚念君。
史怀瑜心头忽然有了怒火。他想打人,可一想到要打的对象是谭红尘,他心头的怒火又莫名消散了许多。
巧的是,就在这时,史怀瑜听到了谭红尘的声音。
隔得许远,谭红尘正拉着嗓子大喊着:“怀瑜,你在哪里?”
史怀瑜没回答,因为他听到声源越来越近了,便知道谭红尘正往这边走来。
果不其然,一分钟后,他们碰面了。
谭红尘看着史怀瑜背上的一大捆柴,疑惑道:“怀瑜,你捡这么多柴干什么啊?”
史怀瑜淡淡道:“煮饭,炒菜,照明。”
谭红尘道:“可是顾铭和赵大峰也捡了很多柴,我们用不了这么多的。”
史怀瑜道:“有备无患。”
谭红尘点点头,又轻轻松出一口气,说:“我之前看你脸色有些不对劲,去捡柴又怎么久没回,有点担心,就出来找你了。”
史怀瑜似笑非笑道:“没什么好担心的,任何人被人扇了两巴掌,脸色都会变得不对劲。”
谭红尘问:“是蓝晨雨吗?”
史怀瑜道:“只有她敢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