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佑榛忙给祖母行大礼:“孙儿拜见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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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起来,起来说话。”老太太总算是暂时从悲痛中走出来了些,欢欢喜喜的拉着赵佑榛手说话。
赵佑榛比赵佑楠小两岁,如今也二十有四了。但还没成亲,老太太难免要唠叨几句。
只不过,在这种日子唠叨孙儿成亲也不是很合适。所以,老太太也就是说了几句,就没再说什么。
这些日子一直不停有人到府上来吊丧,甚至荥阳那边的人得到消息后,也有人过来。郑氏两支如今依旧水火不容,哪怕如今赵侯爷死了,也并未能消融掉他们两房这些年结下来的仇怨。
郑氏左军即便得到消息,也是不会过府来吊丧的。他们恨赵侯害死了自己女儿、妹妹,又怎么可能来给他吊丧,估计是知道他死讯在家放鞭炮庆贺还差不多。
前来吊丧的,自然是郑氏右军一支。
只不过,郑氏右军一族前来吊丧是顺便,最重要的,自然还是想要捞此刻被关押在地牢中待审的小郑氏和二太夫人出去。
小郑氏母女二人毒害家主已是证据确凿的事,只等赵侯一入土,案子便会过审。到时候,死罪肯定是免不了的,就看是怎么个死法了。
但郑氏二房这边来的人,则是希望能够对那母女二人格外开恩。前因后果他们也都弄清楚了,严格算起来,这也不算是有预谋的毒害,最多只能算是失手错杀。
既然她们没有主动毒害家主的心,自然可以网开一面。
但郑氏二房的人也知道,这案子审起来,其实还是得看赵家这边的意思。虽说是无心毒杀,但死的毕竟是朝廷堂堂一品军侯。若赵家咬死不松口,非要闹下去,那京兆府和刑部那边,自然不敢得罪赵家。
而如今赵家这边肯松口的话,那么,也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此番过来吊丧的是小郑氏兄长郑则平,小郑氏兄长意图先收买赵氏族亲,再伙同几个赵氏族亲一起劝说。但他没想到的是,从前还和他关系不错的几位赵氏族亲,如今是见到他能避则避的,更不要说听他的话和他一起谋事了。
而如今整个侯府是世子赵佑樾当家作主,郑则平前来吊丧,他没拦着。但等他吊完丧后,就直接派人来请他出去,多一刻钟的时间都不会让他留在这儿。
郑则平理亏,只能无奈匆匆告辞。
灵柩在家停了有大半个月,冢人选定的适合下葬的日子在三月末。到了这日,老太太因身子不好,又是长辈,自不去送葬。而赵二夫人身为二媳妇,自也留在了侯府,留在了老太太身边伺候照料。
至于别的赵家人,上到赵二老爷,下至墩哥儿,都有披麻戴孝扶棺送葬。
赵侯府办葬事,整个京城都在关注。所以,到了赵侯爷下葬这日,整个街道上都安安静静的,赵家仪仗走在路上,百姓们排在路边,或者躲在两边的楼上看,让出了整个道来。
虽说赵侯死的不光彩,说出去也不好听。不过,给他办丧事的却是两个儿子。所以,看在赵家大郎二郎面子上,朝中几位王爷有过来府上吊丧。
至于东宫太子,太子则是在赵家出殡时,有路祭。如此,也算是表达了一番皇家对赵家的安抚和对赵侯爷的敬重。
等到整个葬礼彻底办完,已经是一个月后了。如今已经是浓春季节,到处都是春暖花开的景象。
虽除去了麻孝,但身上穿的衣裳依旧是素色衣裳。也舍了那些珍贵的绫罗绸缎,只捡了过时的旧衣来穿,外面的一应应酬,自也是全都推了。
服丧期间,大人还好,至少身子能承受得住。但是墩哥儿和明霞还好,确是受了不少苦。
明霞又还好一些,毕竟大一些,最苦的就是墩哥儿。等服丧完后,墩哥儿整个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一圈。
柳香心疼得不行不行的。
服丧期间,柳香夫妻自是搬回青云阁来住的。如今虽然丧期已过,但仍旧在守孝期,所以,自是暂时不会再回将军府住。
柳香闲下来后,终是有时间能多陪陪儿子了。墩哥儿如今已经九个多月大,聪明得已经能口齿含糊的喊几句爹爹和娘亲了。
倒还不会走路,但能扶着矮凳站在地上了。偶尔的,胆子大点时,也敢扶着凳子从凳子边左摇右晃的晃到母亲跟前来。
柳香本来是打算出了丧期就去木林院做事的,但到底舍不得儿子,所以,又多在家呆了几天。
老太太那里有二婶和小堂妹陪着,她倒是不担心。
柳香陪着儿子玩了会儿,忽然外面丫鬟进来说:“二爷回来了。”
柳香很是欣喜。
自从那日侯爷病重起,夫妻二人几乎就没有机会好好呆一处过。他和大爷要给侯爷守灵,这一个月来,自是每天都睡在灵堂的。
不像她和儿子,偶尔还能回来换身衣裳或者小憩一会儿。
虽说他身子硬朗,在灵堂跪一个月也无碍。不过,这些日子给侯爷守灵,她跪在他身边的时候,有悄悄观察过他脸色。他这个人好像忽然间变得沉默寡言了不少,整个人好像也不如往日有精气神了。虽说身子撑得住,但他似乎在精神上并未能撑得住。
大爷还会在有宾客在吊唁时起身与他们道谢说几句话,而他呢,始终都跟没瞧见那些前来吊丧的宾客一样。双目空洞无神,只垂头盯一处,然后一跪下来就是一动不动。
柳香原以为,之前侯爷都那样对他了,而且当年还算是侯爷间接害死了先夫人。所以,如今对侯爷的死,他即便悲伤,也不该会悲伤成这样。但见过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后,柳香心中一直都惴惴不安。
好不易捱到了这一天,丧事总算过去,他们夫妻二人能好好坐下来聊一聊了。
柳香忙抱着儿子就迎出去,想着,哪怕他心里再不好受,但只要她和儿子能一直陪伴在他身边,想必会给他一些宽慰吧?
赵佑楠鲜少穿素色衣袍,从前大多时都是一身玄衣,或是紫袍。本就是尊贵公子,着朱红或明紫衣袍,更显端贵。
而如今,见他穿着素衣风采依旧不减丝毫,柳香很没出息的为他心扑扑跳起来。
知道他心情不好,柳香很想陪在他身边。她希望他可以向她倾诉,把埋藏在心里的情绪全都释放出来,她希望他可以对她交心。
“二爷。”柳香抱着儿子迎过去,亲切唤了他一声。
赵佑楠抬眸朝她望一眼,而后从她手上接过儿子去。然后一手抱着儿子,另外一只手则紧紧攥握住了她的手,一道往屋里来。
感受着由他身上传来的温度,柳香心里暖洋洋的。
只不过,赵佑楠依旧是沉默寡言,一句话没说。直到进了内卧,只一家三口坐一起时,赵佑楠才对妻子说:“这几日,你也辛苦了。如今丧期已过,便多在家好好休息几天。”
柳香主动去握住他手,也说了同样的话。
赵佑楠说:“别担心我,我没事,扛得住。倒是儿子,这么小就要受这份苦,真怕他累着。”
柳香见他虽开口说话了,但却再不如从前那般开朗健谈,她便关心问他:“二爷,你若心中有什么事的话,不如与我说说吧?我知道你此刻心情复杂,你对侯爷是既恨又爱的。如今他老人家走了,你也得保重身子节哀顺变才是。”
闻言,男人突然抬眸看过来一眼,颇有些意味深长。
柳香被他这一眼看得心一跳,总觉得过于严肃了些。她一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就犹疑着问:“是……是我哪句说的不对吗?”
赵佑楠却又摇头:“没什么。”又说,“你劝得对,人死不能复生,我也不会强求。只是从前虽然我叫嚣过要杀了他,但如今他真正死了,我也并没觉得心里有多快乐。”
柳香其实蛮能理解他这种心情的,毕竟是亲生父亲,是血浓于水的关系。
“我懂你此刻的心情的。”柳香忙说,“但你也得想得开一些,多少也得为老太太想想。老太太如今好不易才走出来,身子渐好了些,你若是再总沉着这张脸,她老人家势必又会想到自己死了儿子。”
赵佑楠侧头,黑色眸子定定望着妻子。他和大哥的秘密,是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的,此事事关重大,告诉她便就是害了她。所以,这回注定是得瞒她了。
她又怎会知道,其实他并非为了父亲的死而伤心难过。只是觉得,一门子弟闹成如今这样,太过伤感了些而已。
并且他深知,如今这一切,不过才只是一个开始。日后其路漫漫,还有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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