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对于交谈来说是有趣的,有的时候它不仅可以帮助我们解决当下的问题,还能从中看到自己对交谈对象的潜在想法。
当对方陷入沉默时,揣测就会自然的浮现,有的时候这种揣测是无根据的,类似直觉,或来自于曾经积累的经验所做出的下意识判断。
而有时候,揣测是很笃定的,笃定到不给对方辩解的机会便默认了沉默的意义,后者往往发生在关系亲密的人之间,因为了解,所以形成了惯性,因为惯性,所以不必言语。但这样的默契,有时也会引发误会。
好在这种事不会发生在阿塔和德尼亚之间,因为他们对彼此都毫无了解,即便知道一些对方的出身和事迹,也不知晓对方的为人和行事背后的原因。
但这样的不了解同样会让沉默变成不安,一个将自己一把拉入土地记忆的树妖,这样的事情从未发生过,阿塔没法把它当成是件纯粹的好事。
“德尼亚?”女剑士从尝试着打破这段沉默,于是呼唤起对方的名字。她第一次叫的时候,树妖没有反应,直到她连续叫了几声之后才恍然抬起头。
“德尼亚真的是你的名字吗?”这不是任何一个具有名字的生物应该对自己名字的反应,如果名字被呼唤而无所作为,那这个名字本身也没有存在的意义。
“是的,德尼亚,我曾是德尼亚,我仍是德尼亚,但不全是。德尼亚不是树妖,不是林精,德尼亚是人类,德尼亚是人类法师的学徒。德尼亚死了,但我仍活着,我是德尼亚,德尼亚构成了我。构成了一部分,这部分让我有能力和你交谈。”
树妖的声音从迷惑到逐渐坚定,周围的树叶也在应和着他的语气。
人和妖精的融合实验。阿塔知道德尼亚的意思,起司曾经从他的那条蛇嘴里得知过名为德尼亚的学徒的过往,并基于这些做出了推测。
生命学派的法师们肯定使用了某种方式让学徒德尼亚转化为了树妖德尼亚,这在他们的实验中并非没有先例。
只不过,波菲丝作为人类的部分对蛇的部分有很强的宰制力,而德尼亚则不然,在接受此地元素所遗留下来的力量之前,他并不以人的方式思考,甚至也不是以树妖的方式,一团浆糊或许是描述他那时思想状况的确切表达。
“是的,但现在你还是德尼亚,或许和那个德尼亚不同。或者你也可以改一个其它什么名字,如果你希望的话。”阿塔尝试顺着对方的思路说道。
“不,我继续用这个名字就好,它是组成我的一部分,我有权也理应保留它。但那是我的事,和母亲无关。生物在大地上死去,大地孕育了他们,也孕育了杀死他们的动物,植物,以及看不见的病毒和其它东西。死亡是大地的一部分,所以当大地死亡,那也是更宏大世界的一部分。我无意向谁复仇。”
“那你为何要将我带到这里?若你不想和人类法师对抗,现在想要做什么都可以。”
若说阿塔想不想争取这位树妖的帮助,那当然是肯定的,虽不知他的能力可以完成什么样的事情,但光是催动植物生长就能帮助妖精们在逃跑时起到关键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