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可是奉圣令,劝说家祖致事?”
“看来徐公果然早有预料了。”晏迟颔首。
亏羿栩还担心徐准恋栈宰执权位不肯辞让,皇帝自个儿难以启齿,让他这国师来当说客,怎料人家根本就洞察了皇帝的私心。
“徐家不愧为名门世族、书香传家,非禄蠹宦贪,徐公愿以大局而屈退,固然是尽臣子之忠,不过却仍能勉励家中子孙弃近便之途,走务实之径,不忘用腹中学识,使庶民受福祉,着实让人钦敬。”晏迟鲜少说这样的恭维话,不过他却以为徐准祖孙确然当得,又道:“南剑州才经一场变乱,州县官员必有遣调,而南剑州的局势若再生变,当然大不利于社稷稳安,外任南剑州的官员身上职责甚重,未知二郎可有这担当,愿领南剑州官职?”
晏迟让徐明溪去南剑州,自然有他的考虑,等大乱一生,从南剑州撤走倒是便利,徐明溪夫妇二人平安,甚至还能让家人亲友都从南剑州撤走,另寻安身立命之地……芳期才能无牵无挂,从此和他隐遁于山林,做一生的神仙眷侣。
却说徐准既然上书以年迈为由致仕,羿栩当然需要走一番苦口婆心挽留,最终无奈准辞的过场,诰赏徐准乃“风纪之臣”,授太傅之位,于是新宰执司马权走马上任,临安府尹的职位就被龚佑替任。
镇江侯府是一派的喜气洋洋。
高蓓声这日里去高蓓朱的屋子里,见她这位堂妹病殃殃地歪在榻上,瞧见她眼皮子都没抬,高蓓声心里冷哼一声,却仍强撑着笑脸,挨着高蓓朱坐下:“今日我来,是特意跟七妹妹道喜的。”
“姐姐上回来道喜,为的是从我手上要田庄的管控权,这回又来道喜,我可是七上八下的不知姐姐另打什么主意了。”高蓓朱一见高蓓声的脸就觉得隐隐作呕。
她自从有妊,身体就总觉不爽利,看油腻的,看甜腻的,哪怕是看一颗酸枣都觉得犯呕,厨娘为了她的一日三餐,头发都愁得掉了一半,她本就厌烦六堂姐,觉得高蓓声惹出的事端让她有受累,在夫家,上头几个妯娌其实无一能比她的出身,但她就觉得挺不起胸,抬不起头。
偏偏让她没脸的堂姐,竟然还嫁给了婆母亲妹妹的儿子,跟她一同住在镇江侯府,抬头不见低头见,高蓓朱端的是被气得够呛,哪怕堂姐这一世都难得晏国师的青顾呢?当初不是她哭着喊着非要为国师府的姬妾?就该在金屋苑里终老,横竖晏家主母又不会短了她的衣食,可为人姬妾多年,居然还能自请归宁,居然还另嫁,真是不要脸。
高蓓朱不肯给高蓓声好脸色,高蓓声心里愤慨,脸上却笑得欢:“我上回只是想替妹妹分忧,妹妹不愿就不愿,做何还记仇?妹妹知道吧,姨丈他现在已经授职临安府尹,过个一、两载,那齐鸣也告老致仕,参知政事一职必然为姨丈手到擒来,而今姨丈又荐了祖翁任度支使,祖翁亦计相之一,妹妹的翁爹是未来辅相,祖翁是现任计相,这是不是可喜可贺?”
高蓓朱一想,她的丈夫是嫡子,既然翁爹愿意提携姻亲,总不会撇开亲儿子,龚骁今后也必定是青云直上,她早晚都能得个诰命,这确然是件喜事,脸色才终于是不那样难看了。
“侯府几个子媳中,唯有妹妹出身最高,姨母必然也会更加疼爱妹妹,这今后,哪怕是妹妹再见覃三娘,亦不会输了气势,我们高家与覃家是势不两立,我是个没用的,但好在妹妹还能为本家长脸,我知道妹妹一贯也孝顺,当然会为祖翁太婆,一雪当年覃三娘折辱之恨。”
高蓓朱对高蓓声固然厌恶,但确然也十分厌恶芳期,盖因她有妊前好些回,陪婆母去了几次国师府,居然都被拒之门外,婆母对她都有些埋怨了,说她要是能跟覃芳期交好,覃芳期总不至于不念姻好之情,她刚分辩,说覃芳期是因六堂姐之故才与高家交恶,婆母就沉下了脸,说什么覃芳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哪里会因为高家一个女儿的缘故就厌弃整个高家,若真是这样,龚家怎么可能和高家联姻。
于是高蓓朱的脸色又缓和了几分,这才让婢女给高蓓声斟凉水,她拿着把团扇略挡着鼻子,因她其实有妊以来,真是一点的异味都闻不得,高蓓声的衣香太浓郁,熏得她肠胃都在抽搐了。
只道:“翁爹虽说圣眷甚浓,不过官家对晏国师的倚重更在翁爹之上,连我阿家,在那覃氏跟前都不敢说硬话,我又哪敢对她挑衅不敬?所以姐姐你的心情我虽了解,也与姐姐一般不愤覃氏对咱们家的忘恩负义,一朝得志就跋扈倨傲的小人嘴脸,可谁让她确然有那时运呢,凭着皮相好,引得晏国师将她视如珍宝,她如今还有了身孕,若为晏国师诞下嫡长子,就更有了底气,不愤归不愤,这个时候我们仍要避她锋芒。”
高蓓声因一肚子阴谋诡计,才有此行低声下气地取悦高蓓朱,当然是不肯偃旗息鼓的,她先是长长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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