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修赶在宫门下钥之前才出禁内,上马即打算如寻常一般直往淮王府去,他的随从硬着头皮也驱马上前,阻劝道:“郎君,主公交待今晚让郎君回国公府,言有要事商议。”
司马修蹙着眉盯了随从一眼,却也没有迁怒自家无辜的仆从,在十字街口犹豫了一下,最终没往淮王府的方向拐,角门前下马,鞭子往随从手上一扔,就有阍奴迎上,禀道主公仍在正房等着郎君去见,司马修一声不吭往正房去,月色下眸光更冷。
他的母亲容颜虽美,未因年岁凋悴,只毕竟难比年华正茂、新婚恩爱时了,父亲长住之处,早已是正房之外的另一所房院,也就年节间才会歇在正房,可今晚,这时候了还在正房等他去商量“要事”,只怕这件“要事”和母亲也不无关系。
郑氏是等在正房外的门廊底,一见儿子,赶紧迎上前。
“我今日获诏入宫见太后,太后又问及了你的婚事,我也是无奈,只好告知你父亲,一阵间三郎可别与国公犟嘴了。”
郑氏为了司马修的婚事也是操碎了心,奈何这个小儿子,自来不像长子般温顺听教,郑氏拿他是无可奈何,今日太后的口气异常强硬,所以兴国公也下定决心必须让三郎服从懿旨,郑氏担心父子两个一言不和吵闹起来,国公今日可是连动家法的话都撂在前头了。
司马修随着母亲进了厅堂。
一声不吭先听司马修讲那些长篇大论的道理:“太后也知道你的异癖,明白没法强逼着你改戒,太后也不想再责备你,可世间好男风者,有几个像你这样完全不顾子嗣后继的?且眼下什么情势?官家虽授我宰执之职,可晏无端照样能够干预军政国事,我从前教束你不可与晏无端反目,你总不听,你设计意图陷他于死地,偏还未得逞,晏无端和你之间已为死仇,也就与我们司马一门同样是枕干之雠!
我们与晏无端间,迟早会有存亡之争,眼下他有太师府、太傅府、德州辛氏等族佐助,更有如沈炯明、庞元林等党从趋附,甚至连政事堂的副相齐鸣,也有借他之势牵制于我的动向。我们虽为官家母族,但依然不能吊以轻心,倘若官家逐渐被晏无端惑控,使他权倾朝野,我们也难抵受晏党陷害。
所以,必须未雨绸缪,扩张人势,而今镇江侯龚佑尚在司马、晏家之间摇摆,太后的意思是官家对龚佑的倚重,我们必须力争与龚佑结盟。”
“龚家还有嫡女未嫁么?”司马修冷笑。
“龚佑只有一庶女尚且待嫁闺中。”郑氏道:“太后意思是,三郎横竖有行事不羁之名,倘若单为龚小娘子情动,不介意嫡庶之别,主动向镇江侯求娶……”
“太后这盘算看来不错,实则狗屁不通。”司马修的冷笑里更多几分不屑。
“你!!!”司马权怒极了:“你这逆子,屡番不敬太后!今日你若再是忤逆……”
“这里没有外人,父亲且容我把话说完吧。”司马修稳坐圈椅上,脊梁挺得笔直:“要是那龚大娘仍在世,她是周郎一母所生的胞妹,不仅为镇江侯怜爱,二哥因为周郎的情面上,本应对龚大娘更加关切,我娶回来尚且有点作用,可龚大娘本有个好时运,怪只怪她长了个愚蠢的脑子,完全不记周郎的手足之情,触怒二哥,被二哥赐死。
二哥因此才将弥补周郎之意,不得不转加于龚贵妃,太后当初要是从了二哥的想法,废陈氏立龚氏为后呢,不管龚氏有无这福份,至少龚佑夫妇两人个不会因为太后庇护陈氏而心生芥蒂。
太后这时倒品过味来,醍醐灌顶般体察了二哥对龚佑的信重,明白了龚佑的重要性,逼着我娶龚氏女,跟龚佑联姻,且不说一介庶女的姻缘龚佑在不在意,足不足够让龚佑结盟我们家,我把人娶回来,却让她独守空房,这是结亲了,还是和岳家结仇?
太后总不至于,逼着我娶妻后还要逼着我行房吧?怎么着,难道我也得步二哥后尘,为了诞下子嗣取悦妻氏,受那虎狼之药所害,太后这才甘心?”
郑氏被吓得不敢再说话,只一眼眼觑着司马权的神色,生怕他真要动家法。
“就算你说得有几分道理,不与龚家结亲,也必须在沈炯明、庞元林等家择一闺秀,用虎狼之药又如何?只要你能为家族争取一门助益,也算有点子价值,不枉司马一门予你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父亲,我可以娶妻,但你想想沈炯明、庞元林之流,他们尚且要依赖晏迟揽权固势,我们笼络来有何用?太后定要逼我娶妻,我就娶太师府的女儿,跟晏迟做成连襟。”司马修忽然又改了口风。
郑氏才长长松了口气:“官人可该息怒了,修儿哪里能不顾大局,且修儿的想法确然是不错的,覃六娘可才是太师公的亲孙女,若能为我们家的子媳,太师公必不能再一心向着晏覃氏,太师公虽然已经致仕告老,可门生故友广多,于仕林的影响并不弱于徐太傅和辛相公,太师公对于我们家的助益,远胜于沈、庞等家。”
司马修揉着眉头,隐忍下怒火:“覃太师早便将筹码压在了晏无端身上,他哪里能同意将覃六娘许嫁给三郎?覃太师老于世故,哪会眼看着晏覃氏与覃六娘本是姐妹亲睦,因为此桩姻缘而生仇隙?”
“我不娶覃六娘,我打算的是娶覃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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