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抽出胳膊,起身披了件外裳,出去时看常映脸颊微红,身上还隐隐透出酒气,挑眉道:“你们两个,这都多晚了还在酗酒?”
“哪里是酗酒?不过是小酌几杯罢了,大王可别冤枉人,付长史可是尽忠职守的。”
“呦,这才成婚几日,就晓得维护夫婿了,没看出来丫头还挺贤惠的。”晏迟把常映打趣一句,就嘱咐道:“让付英去得月楼吧。”
消息是宫里传出来的,晏迟把密报看完,就烧成灰烬了,漫不经心的挑着嘴角:“我还没行动呢,司马芸就开始犯蠢了,把司马修逼出了大实话,偏这大实话还通过郑氏的嘴说给了司马钗,司马钗又反馈给了司马芸。”
“太后原就对淮王不怀好意,如今得知淮王一直知道她的真面目,虽因为淮王妃的缘故,太后仍然会认淮王嫡子为嗣储,可对淮王必存提防……”
“岂止是提防?”晏迟冷笑:“她已经对羿杜动了杀意。羿杜在司马芸看来毕竟是罗氏所生,过去她见羿杜毫无夺储之意,也不拒绝娶司马环为妃,还提防着罗氏择中的孺人施氏,以为羿杜并未识穿她的真面目,而羿栩又如愿取代羿桢成了东宫太子,司马芸这才放过羿杜。
但而今呢?司马芸惊觉羿杜竟然早就察觉了她的歹意,固然司马修言之凿凿称羿杜并不以羿栩、司马一族为敌,司马芸这么自大的妇人,哪里信得过司马修的判断?在她看来,司马修俨然被情欲所惑,昏了神智,哪怕羿杜确然对司马修还保有几分真情,可距离大权在握只有一步之遥,哪里还会跟过去似的,毫无争权夺位之心?
羿栩无子,羿均羿培都死于天子剑下,羿承钧一脉,唯有羿杜所生的两个儿郎,必有其一为储嗣,司马芸担心的是什么呢?是当储嗣继位后,羿杜会以天子生父之名,掌握实权,那她司马氏小心盘算一场,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时若是让太后得知皇嗣并非淮王妃所生,必更将认定羿杜不怀好意,只是,皇嗣乃覃孺人所出,大王当然不会不顾皇嗣的安危。”付英道。
晏迟沉默片刻。
“司马芸要杀羿杜,这时也无法再用毒杀暗害这样的手段,且羿栩虽然对羿杜手足之情有限,可要是羿杜莫名其妙暴亡,世人必会质疑羿栩是为灭除后患手足相残,司马芸虽愚蠢,倒还不至于不顾羿栩,我猜她会设计让羿杜死得名正言顺。”晏迟道。
付英就琢磨着太后究竟要怎么让淮王死得“天下尽服”。
“咱们助一助羿承昭和羿标。”晏迟却已经有了计划:“羿承昭要助羿标夺位,好让他的孙儿顺理成章继延皇统,必须在皇嗣断绝上动脑筋,在羿承昭看来,我当然是希望羿杜庶子为嗣储的,他要争取我助羿标,就不能让羿杜庶子取代现今宫里这位皇嗣。
所以呢,羿承昭和羿标的计划,应当是先除羿杜庶子,不利覃孺人,断绝了我的此一念想,他才好拉拢我臂助羿标。”
“那覃孺人将有危险?”付英也知道淮王府里现今那位“庶子”,实则才是淮王妃所出,生死对于湘王而言根本无关紧要,但覃孺人却是湘王妃的族妹,湘王理当力保覃孺人安全才是。
“所以我们要让羿承昭、羿标知道,司马芸对羿杜已生杀意,他们完全可以利用司马芸先除羿杜。其实羿杜活着,哪怕现有的两个儿子都夭折,今后还会有子嗣诞生,甚至还将有嫡子,先杀小儿并不能造成真正的皇嗣断绝,唯有羿杜死于非命了,他们的计划才有可能成功。既然他们决意杀羿杜,就不会再冒风险暗害覃孺人了。
可经我一场设计,羿杜死后,羿承昭和羿标的结盟就会崩毁,他们不会再有时机冲宫里皇嗣动手。”
付英佩服道:“这样一来,覃孺人母子都能得以保全了。”
晏迟又没再多说了。
他只是执笔而书,须臾就成一封文字,亲手封好了交给付英:“送交洛王府的暗目吧。”
晏迟回房时,芳期仍熟睡着,似乎连翻动一下都不曾有,他轻轻躺回芳期身边,也侧着身,把那娇酣的睡颜看一阵,又伸手轻轻抚了抚妻子已经明显隆起的腹部,才安安静静闭上眼。
若无意外的话,九月季秋他就将为人父,他其实已经知道这个孩子是儿郎还是女儿了,不过芳期非要保持对未知的期待,他就没有说。
这个孩子平安出世前,临安城里还是风平浪静的。
季秋之后,应当就开始腥风血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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