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其实深得辽主信任的莫为刍,他的政见一直是让辽国先以休养生息,储备军备为重,和辽国旧派贵族直接攻过淮河的主张不一致,可晏迟你也别忘了,逼胁我朝出兵山东本就是莫为刍的谏议,前番受挫,他心甚不甘,趁此时机,再怂恿辽主重提出兵之议也是理当然!”
“那我问你,辽主既是如此,何必再遣使臣来卫?他要是直接调兵,哪怕只是驻扎淮河北岸,对于官家而言岂非更具威胁?”
司马修紧紧蹙着眉头:“辽主未必知道荧惑守心之异……”
“一条淮河相隔,难道淮北之人就看不见荧惑守心这样的异象了?”
司马修:……
“据我算测,慢说淮北如南阳、开封等地,便连辽国上京,其实也能目见荧惑守心异象。”
“所以荧惑守心无论显不显异,其实与社稷安危无关?”司马修挑眉道。
这人的脑子不笨,晏迟在腹中称赞一声,但当然不会口头表扬:“战祸一生,实则于兵峙双方而言均有患乱,不过这回荧惑守心主兆于卫,这就好比天命是个主判,对兴战双方均有判裁,于我朝,是极刑,诛连九族,于辽国而言,大抵是只惩首恶,辽主或许不得善终,可其江山社稷,至少不会在此三两年间崩亡。”
“这就是你笃定辽主也不敢贸然兴兵的缘故?”
“莫为刍不过是我朝一介落第寒门,他应当不谙堪舆占星,只不过他能看穿辽国的情势,短处不是征战武力,而为文治德服,且辽国军部固然勇武,劣处便是不擅水战,故而要想侵吞卫国,离不开与西夏结盟夹击,但现在的西夏,分明与卫国情谊更固,莫为刍的主张是对的,要是卫、夏结盟,共击辽国,辽国又哪来的必胜把握?”晏迟一笑:“莫为刍的政见,既为辽主听纳甚多,说明辽主不是一味蛮勇之徒,他既信出身卫国的叛臣,对于卫国信奉的文化,以及治政策令,又怎能嗤之以鼻呢?
我之所以有把握,正因为我先占知燕赵地动,再预测荧惑守心,我之所能,正是莫为刍之所不能,辽主对我还十分忌惮,司马修,你应当了解,越是自己忌惮之人,其实越是认可对方的能力。”
“既是如此,你怎么解释辽主这回选派使臣,弃莫为刍为首的卫叛不用,而用辽国旧勋贵出身的骨刺机?”司马修又再质疑。
“这也是我疑惑之处,所以我才要亲自审问察部逮获的刺客。”晏迟打了一个呵欠:“好了,现在我要进行更一步求证了。”
这个被司马修逮获的活口,其实就是一个死间,但这人并不是卫人,是如假包换的辽人,他本名勒色真,但他并不认识晏迟,所以晏迟根本不在意司马修在旁听审,这个所谓的刺客活口会咬定是听令于他。
无论哪个国家,内部都存贵贱之别,有贵族,必有奴隶,而只要这个国家有君主,就有罪臣,贵族不是永远的贵族,若获罪于君主,就会从贵族的阶级直接沦为囚奴。
勒色真就是这样的人。
他对辽主有没骨的仇恨,靠自己的能力又绝对不能报仇雪恨,这样的人就十分容易被刺探社的成员笼络,以妻儿为质,甘当死间。
司马修自然无法从勒色真嘴里套问出有价值的消息,勒色真甚至没有承认过他是刺客,不过审问的人换成了深知勒色真底细的晏迟,结果肯定就大不一样了。
晏迟在皇城司的监狱里,初见他只闻其名,未曾谋面的这枚铁骨铮铮的死间。
辽人,与卫人的面貌上区别并非迥异,绝大多数只有体格上的区差,但确有小部分辽人外貌上就能一眼区分,比如这位勒色真。
他肤白,发黄且卷,深眼窝。
已经受刑多日,遍体鳞伤,不过眼见着晏迟和司马修,尚有力气喷出口血沫,还夹带着暗器——半颗牙齿——晏迟眼疾身快的避开了血沫,然后半颗牙齿直接命中了司马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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