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迟胸膛上挨那几拳粉拳还没事,一听把人给惹狠了,顿时收敛了调侃的心,伸手搂着某个气急败坏的人:“我说错话,是我的错还不行?娘子可行行好吧,千万别跟我置气,对了你刚才不是说想亲自哺乳月亮么?行啊,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不过奶母还是请着,帮把手带着月亮。”
“你怎么唤婵儿为月亮了?”
“大月亮不是你给婵儿定的昵称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了,明明都是你说的!”
“可很有娘子的风格不是么?且就咱们两个这样唤她,这是特权,唯爹娘旁人不许唤。”
“那可不一定,等婵儿日后及笄,定要出闺成礼,跟她最亲近的就不是爹娘了。”
芳期本是随口的一句,还是气不过怼湘王殿下而已,哪知殿下却较真了。
踩着木屐,把凉衫一脱,三两下穿好那件干爽的中衣,拉了芳期的手就出了浴室,一边道:“我们的女儿,天下没几个儿郎能般配,便是般配,今后咱们也不嫁女儿,而是娶女婿。”
“就算娶女婿,那不也是跟婵儿最亲近的人?”芳期笑得脚下直打跌,直接攀在晏迟的手臂上:“晏郎啊晏郎,你别不是连未来女婿的飞醋都要先喝一坛吧?想咱们刚认识的时候,你全然一副断绝七情六欲的薄情样,我那时可畏惧你了,生怕接近一步,先被冻僵,真没想到肚子里竟酝酿着一汪醋潭,原来是这样活色生香。”
晏迟差点没被这些乱七八糟的形容给气笔了,斜睨着眼,看散着一头青丝,似乎完全恢复了轻灵体态的女子,原本一只手已经推在了通往寝卧的那道门上,又收回来,这里灯火昏黯,朦胧间已经照不清楚那秀眉秋波,只见鼻梁的轮廓,和尤其鲜红的一抹唇色。
他笑,低下头去。
“你怕我么?那么怕还壮着胆子接近我?可别拿岳祖翁的名号辩解啊,要不是你自己愿意,我相信岳祖翁逼服不了你。芳期,你既看穿我是个断绝七情六欲的薄情人,何故还接近?”
他看不清芳期的神情。
也故意在这幽黯的地方问。
默数至五,没有听见回答,晏迟便推开了门,当寝房的灯火扑面而来,他的手又扣紧了她的手:“所以啊,皮相还是重要的,骨子里再怎样冷,眉眼生得英俊,还是会让扛冻的人如王妃,冒寒接近的。”
寝房里已经也是一片暖意。
晏迟拉着芳期一直往里间,他没有睡意,但还是陪着芳期安寝,靠在床头,等芳期的发丝已经完全没有了润意,他只是半刻没应声而已,果然这人说着说着话自己就睡着了。
晏迟才默默想在他心中埋藏了已经有些时候的隐事。
芳期的秘密,至今她仍然不肯坦言,他并不介怀这事,可是他心里有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他也有一个埋藏至深,对任何人都没有泄露的秘密,如同是携着一大桶硝药前行,且他突然的预感是,芳期对他藏着的那个秘密或许便是火引,当两个秘密都藏不住的那一日……
他害怕炸毁的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人生。
如果晏迟和覃芳期,终存永远无法弥合的裂痕,哪怕不离分,却终如已隔天渊,她回不到她原来的世界,他也去不了她立身之处,他们两个有如各处孤域,渐渐的,也许婵儿成为他们间的唯一牵绊。
这时晏迟的腰却被某个熟睡的人伸手搂住了。
无知觉却下意识往他怀里钻的人,仿佛习惯和深爱了如此亲密的姿态。
可这个人,并不知道不久的将来等待她的还有一个抉择,选择他,就将和现在的生活彻底割裂。
他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其实仍是残忍。
冷血无情,这才是晏迟。
初见时她对他的感观没有出错,现在的所感所识才是错觉。
晏迟没有叹息。
他只是将唇贴上长发分散处,她露出的光洁的额头,不管睡不睡去,此夜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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