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期这回没有放松警惕。
她还不至于忘了曾经初见丁文佩,先是以貌取人,然后又再错信了丁文佩和她喜好相投。
结果差点没被算计死。
画皮画骨难画虎,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教训得牢记。
汴王大婚不久,紧跟着就是羿承央和高蓓朱的婚礼,晏迟和芳期谁都没去。
而关于这桩婚礼,自然也在临安城中引起了不少议论。
达官显贵倒是不多有人关注这无关紧要的两人,便是高仁宽拉拢的一帮党徒,也就是去吃了杯酒而已,眉来目去间,多少都有些尴尬——这桩婚联说来也是天子促成,可皇叔央甚至不得爵禄,高娘子又是和离改嫁,她的前夫龚骁虽因官家特赦,免受杖责后再黥流充军的刑责,但仍被判了徒役三年,堂堂镇江侯府的嫡子,却落得个身陷囹圄,高相公和龚侯之间的梁子可算结得大了,他们是被逼无奈才站位——毕竟镇江侯看他们不入眼,想高攀居然也高攀不成。
只是嘛,这站位也不能太坚定,绝对不能在镇江侯的伤口上洒盐,为什么?呵呵,因为很显然隆恩圣宠还是普照着镇江侯的,大家低调些处事,也是给自己留后路,官场上嘛,要不是重大的利益之争,谁也不愿轻易树敌,更别说结个死仇了。
平民百姓却不管这么多。
贵族门第的风流韵事,原就有如升斗小民衣食住行外的调味剂,更何况这回竟然还闹出人命官司来,捉奸的人死于偷情的人杀伤,是意外还是预谋众说纷芸,热度还没完全消褪呢,好了,杀人者的前妻居然改嫁皇族宗室,就算此场风波还不能称为震人悚听,多少存在争议的意义,于是有的人咬定龚骁该死,有的人却笃信是高氏女水性杨花惹的祸,往往两起“人马”,拿别人家的事,争个沸反盈天。
就如勾栏瓦肆里,这几个兜售杂嚼果子的小贩,趁艺演开场放了栏栅不许他们入内叫卖的时候,围了一群又议论起来。
“皇叔央大婚,听说比汴王的婚礼可冷清多了,我那日特地去打望了番,高氏女改嫁,王尚书府虽然去了人,但太师府却没去喝喜酒,连王老夫人都没现身。”
“王老夫人最重气节,高氏女改嫁,她哪里还肯去,怕是恨不得和高家从此划清关系。”
“你知道个啥?王老夫人的礼数都在脸上和嘴上,骨子里没点子讲究,只是这回高氏女做的事太卑劣,王老夫人脸皮就算比城墙还厚,都拉不下来再贺另一个高氏女改嫁再醮了。”
“你这样说可就不厚道了啊,再醮这位高氏女并不是跟人私通那位,堂姐做的事连累不上堂妹。”
“堂姐不至于连累堂妹,祖父却连累了孙女,高相公这老家主行事都寡廉鲜耻的,养的孙女能是贤良淑德?要不怎么堂姐勾搭堂妹夫,堂妹见事不好赶紧再醮呢?”
“高相公怎么成寡廉鲜耻了?明明是镇江侯府的郎君违背人伦,逼胁高相公的孙女才闹出的丑事……”
“那只是高氏女的一面之辞,根本就不可信!自古这种风流事,都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真要是被逼胁,堂堂使相府的孙女又不是没有娘家可靠,至于这么怕龚四郎?”
“你不信,我却信,你想想高家本是名门望族,高六娘的祖父还是政事堂的高官,何至于养出个水性杨花的女儿,便是我们这些平民家里,有这样的丑事都会被邻里戳脊梁骨,哪里会这样纵容女儿。”
“按你这样说,镇江侯府龚家以前也是世族,凭什么他们家的门风就不如高家了呢?高家养不出水性杨花的女儿,龚家就养得出不顾亲伦的儿子?”
“我这样跟你说吧,我之所以笃定是龚四郎无耻,关键还是因为程御史,程御史至今可都还在驳判呢,坚持龚四郎是故杀,应当判斩决!程御史耿耿风骨、铁面无私,他总不会冤枉龚四郎吧!”
最终还是替龚家辩论的一方小贩败下阵来,因为实在无法反驳御史程钟南的主张。
是日,沈炯明的家眷单氏来见芳期,说的同样是这件事。
“那个程钟南,简直就是不识抬举!要不是他一直纠缠闹讼,这么件案子早就了结,苦主郭家都不追究龚家人了,恨的只是高氏女不守妇道才让他们家的儿郎遭此横祸,可程钟南却一口咬定龚四郎就是故杀,竟还敢弹劾外子与葛少尹包庇凶犯,活像满朝文臣除他一个人清正廉洁,别的都是贪官污吏!
还望王妃千万替外子在大王面前美言,并非外子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没彻底免了龚四郎的牢狱之灾,着实是程钟南一直紧咬不放。”
单氏一边愤愤不平,一边小心打量着芳期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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