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主动来见,她绝对不会拒见,除非是你们这些刁奴故意阻拦,企图贪占主家所余不多的遗财,这处宅屋,还有你家主人多少珍藏的金石书画,你们拿去变卖了,也是一笔横财!你要是再加拦阻,那我只能将你送官法办了!今日,当着四邻的面,我最后警告你等刁奴一句,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见我那老姐妹一面。”
邻人们面面相觑——怎么姜居士竟病重到此地步了?细想来,仿佛确也是好些日子都没见过居士出门了,若是往年盛夏,居士可不是常常在湖畔柳下乘凉,甚至还会乘舟访友,月升方归,已是半醉,他们就见过小婢扶着居士下船,一边抱怨居士兴致一来,竟又过了量。
听起来,王老夫人确然是关心姜居士的,可怎么又觉得王老夫人那话有点刺耳呢?
王老夫人喝呆了那老苍头,就想直接闯进门去,门却拉开了。
“是湘王妃!”有一小童大是惊奇地喊一声。
他的父亲连忙低头望向小童,俨然很是惊奇儿子居然认识湘王妃?
“阿娘生病,住了几日善堂,我随阿兄去看望,正好见到湘王妃也在善堂,湘王妃还安慰我,说阿娘只是小病,没几日就痊愈了,果然阿娘很快就好转了,湘王妃像活菩萨,我见一回就记住了。”小童惊奇之后又很是兴奋。
王老夫人也被唬了一跳。
她倒不至于被芳期吓唬住,是因芳期身边还伫着个晏迟。
这两个人为什么在西楼居?
“老夫人见谅。”芳期福了一福:“姨祖在病中,不耐叨扰,确然嘱咐了下人闭门谢客,老夫人的问候三娘迟些会代转,这时……只好替姨祖谢过老夫人不辞辛劳亲自看望的好意了。”
把姜氏一口一声姨祖,却把自己一口一声“老夫人”?
王老夫人气结,仗着今日有这多看客在,当然更仗着洛阳王氏已经复起,正好借这时机,拆穿芳期有多么跋扈不孝!
“我真是有个好孙女啊,我有疾时,三娘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倒是姜氏,没予你一粥一饭,你倒是赶来替她送终了。”
王老夫人背对着看客们,不知道她这话一出口,有无数眼睛都在瞪视着她的脊梁骨。
这一带的民户,有好些人都在韶永厨帮闲,靠着赚湘王妃的工钱使家人衣食无忧,便是没那幸运的,也都听说湘王妃筹办的善堂,凡有疾痛,前去求助,都受到过照济,就说正对着西楼居那户人家,其实见过好些回芳期来看望姜居士,只是芳期来西楼居,自然不会打出湘王府的仪仗,故而邻人们竟都不知她就是湘王妃。
若然知道常来姜居士家中的就是活菩萨,早把姜居士都当菩萨拜了,王老夫人居然指责活菩萨不孝?
必然是血口喷人、无理取闹。
“老夫人患疾,三娘听闻后还专程去请了太医,便是不曾回家侍疾,也是翁翁一再劝阻,称家中既有婶娘、嫂嫂这些人服侍,老夫人又何需孙女们都服侍榻前呢?”芳期不慌不忙回应。
晏迟却早听得不耐烦了,挑着眉:“王妃还跟王氏留着颜面呢,我却摁捺不住恼火了。王氏你生的是什么病自己不清楚么?装病折腾儿媳、孙媳还嫌不够,连已经出嫁的孙女都要用这冠冕堂皇的借口刻薄折磨,要不是皇后让太医来替你诊脉,你的病且好不了。
我都告诫过你多少回了,王妃曾经在闺阁时,要不是岳祖翁维护,早被你们两个王氏女,一个祖母一个嫡母虐杀,王妃要是不孝,一再为你这老毒妇求情,我早就请旨法办,让你罪有应得了。”
这话音刚落,看客们顿时“轰”地一声吵闹起来,指责王老夫人的恶毒行迳。
“湘王,你休仗着官家几分宠信,就血口喷人!!!”王老夫人一张脸涨得血红。
“我血口喷人?”晏迟冷笑:“今日众多邻人可都亲眼目睹在场耳闻了,你是来探病的么?你几日之前,遣人送来帖子带来话,口口声声诅咒姜姨祖,就算今日来,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话?你敢不敢说明白些,姜姨祖占了你什么好处?就我所知,姜姨祖不屑你的品行,早便与你断绝了来往,这么些年来你从不曾来拜访过表亲,何故?
是因你心知肚明,姜姨祖根本不认你这门亲戚,你来也是自讨其辱,势必会被拒之门外,今日你来,是打听得姜姨祖在病中,故意上门气辱,你安的是什么心?你以为姜姨祖无儿无女无人送终,特意来炫耀你有天伦之幸么?
王氏,你怕忘了你自己也只有养子吧?你的亲侄女,长子媳,覃王氏亲出的女儿覃二娘,连她都把你恨之入骨,你以为谁会真当你为亲长?姜姨祖的确无后,不过我们这些晚辈却是真心愿意奉养她,她的身后事不用你操心,只有我们替她老人家操办,你要真有闲心,还是为自己的身后事忧愁吧。
将来纵有埋骨处,亦必为子孙后代弃忘,本不配为人者,哪里来的资格享受钦敬追思,亏你竟然自信有炫耀之处,你也不看看这些邻里,他们现在究竟是更钦敬姜姨祖,还是你这个老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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