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母却根本不往这方面想,笃定潘家也是世族,潘母又是那样的性情,瞧把女儿教养得多好?至于儿子嘛……虽说是有些纨绔,不过也很有孝心,没有太大的毛病。
然而四娘嫁进潘家后,才晓得婆母早就给丈夫养着了个姬妾。
可那姬妾是个官奴婢,又很懂得规矩,虽生得貌美,可潘家儿郎就是个喜新厌旧的脾性,早便不把姬妾放眼里了,姬妾也不争宠,对待四娘十分敬服。
潘母一番话是这样说的:“她也是个可怜的丫头,原本是官宦家中的女儿,受生父牵连才被没为官奴,我家那个不肖子硬逼着她委身,事后就将她撇开了,她倒是在我身边服侍了几年,就没犯过半分错,所以我才寻思着给她一个名分,放心,她要是敢对大妇你有半分不敬,连我也不容她。”
以官奴为妾,实则就是个说法,让那官奴在家中稍有几分体面罢了,奴籍是除不了的,真要犯了错,正室完全可以将她发卖,袁四娘虽说有些介意潘家瞒着这件事没讲,但真要计较,先就犯了强横无理——婆母把话都说成这样了,计较就是妒悍不容人。
这事儿也就罢了,袁四娘很快就释怀。
然而接下来的事就更多了。
潘家女儿已然及笄,本是在闺阁中留不久的了,事实上潘母也的确在替女儿择婚,可中馈的事,潘家女儿半点移交给嫂嫂的意向都没有,她倒是一派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气度,可身边的大丫鬟却很是牙尖嘴利。
有回潘大郎因着赌输了钱,问都不问四娘就把四娘的首饰拿出去典当了,四娘为这事就劝诫了夫婿几句,正好被潘小妹的丫鬟听见了,丫鬟就敢当四娘面说——阿郎是一家之主,大娘子怎能责备阿郎?不就是几件首饰么?阿郎手头方便了自然会赎回来,大娘子也太过小题大作。
四娘当然不服气,理辩了些话。
丫鬟就一状告去潘母跟前了。
潘母拉着四娘一番言语:“我的儿,你能劝诫大郎,我是巴不得的,可大郎要能听得进这劝诫,他也不至于成今日这情状了,我是早不指望着他能走科场入仕的了,等过些年,替他谋个荫职就罢,你两个新婚未久,为这点事闹得失了和气,就太不值得了。”
并没有半句指责的话,但言下之意就是不让四娘干预儿子的行为。
四娘不敢违抗婆母,潘小妹却仍有话说。
“是我的错,因着英儿服侍了我这些年,我并不将她当奴婢下人看待,惯得她这样的口无遮拦,冒犯了嫂嫂,她本也是官奴婢,嫂嫂要发作她以儆效尤是应当,我这将她交给嫂嫂惩诫。”
话这样说,却红了眼圈儿。
于是潘大郎回家,先把四娘一番骂:“你也是个大家闺秀,跟个官奴较什么劲?别不是冲阿妹去的吧,阿妹还能在闺中留多久?你居然就容不得了?你个刁妇,才进我潘家的门,就把阿母和阿妹都气病了,再有下回,我定然休了你个蛇蝎妇人。”
四娘委屈得了不得,回了一趟娘家诉苦。
潘母赶紧带着女儿来赔罪,当着四娘母跟前,把自家儿子数落得不像个人。
四娘后来还是被潘母给接回去了。
潘小妹才把中馈移交给四娘,可四娘接手后,发觉潘家竟然都是刁奴,就没一个靠得住的,短短一月间,斗殴的事都发生了好几起。
这下子潘家的族妇们就炸了锅。
一个个的来责备教训四娘。
有的说:“二娘持家的时候,风平浪静的,可见是你根本还没有持家的能耐,那又何需急于一时呢?”
有的说:“这些年来,都靠你阿家和小姑勤俭,才能维持住表面的风光,你看看二娘,首饰就那几样,绢花一件都没,她只说她不爱这些花巧,连住的屋子都跟雪洞一般,看看你这屋子,越发比得二娘像是守寒窑了,不关照亲长和小姑,你让下人怎么服你?”
四娘受不住这些指责,干脆万事不问不提,还把自己的嫁妆薄子都交给了婆母和小姑,只希望她们别过得这些俭朴寒酸。
但潘家女儿打扮起来了么?并没有,非但自己仍然俭朴,还要求着四娘也必须俭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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