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期将司马环迎入了长英堂。
“我就不和王妃绕弯子了,我心里清楚,家父这回返卫之后恐怕就难逃治罪,又确然……当年东平公被谗害,司马氏一门虽非首恶却乃帮凶,湘王殿下要为东平公复仇雪恨,不会纵容司马氏一门为漏网之鱼。”
芳期从未跟司马环说过晏迟的目的,但这似乎已成心照不宣,而现今……其实也并无隐瞒的必要了。
“娘子是想问谁求情?”
“为我那些少不更事的侄儿侄女。”司马环垂着眼睑:“我知道,当年东平公满门,除了赵娘子以外无一幸存,不仅是女眷,便连襁褓婴幼都未能逃过殃劫,同样都是无辜,我这请求有些强人所难,且相比那时的东平公府,至少我那三哥已然避世隐居,便是兴国公府满门获诛,但三哥可以不受诛连。
我原本应当知足了,得寸进尺是我的不对,我也几经犹豫……但我无法真置身事外,眼看着孩子们受到诛连,所以,哪怕是没为官奴,让他们替父祖的恶孽赎罪,我恳求晏王能够高抬贵手,至少留给他们一条生路。”
芳期长叹一声。
“不瞒娘子,我也是当母亲的,是真不忍罪及稚子,我答应娘子,会尽力相劝。”
司马环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娘子日后有何打算?”芳期忍不住问。
“等此事一了,宫内宫外都将再无我安身之地,我原想着此生也该了断,却明白王妃心善,必会劝阻我行为自损之事,且安儿薇儿未能平安长大,我心事其实未了,终究也不能心无挂碍的步入黄泉。
我想剃除这三千烦恼丝,皈依了佛门,兴许能得个佛缘,彻底放下俗世的爱嗔痴怨,使此身轻松,使此心澄静,那么残生余岁将再不成煎熬。”
不知哪里传来了一阵欢声笑语,让司马环蓦然怔忡。
仿佛已经远离的岁月,不期然间又近在咫尺,隔着一步,也止于一步之外。
她过不去了,更加回不去。
芳期支支吾吾的对晏迟提起了司马环的来意。
但晏迟却并没有她想象中难以说服。
“谗害赵叔的人其实并非司马权,而是司马芸,司马芸肯定是会死不瞑目的,司马权父子几个搭上性命也算是收足了利息。”晏迟拉着芳期的手,他们在清欢里缓缓的散步:“不仅我能放过司马氏一门的稚子,就连女眷我也会放过,他们不会上刑场,没为官奴,我还能准他们在宫中服役,陈圣人心地仁厚,相信不会为难他们。”
“晏郎不是……打算佐汴王登位么?”芳期有些诧异。
晏迟笑了一笑:“就算汴王登位,也必会善待陈圣人,闵妃当然也不会与陈圣人意见相左,且司马氏一门覆没,距离汴王登位还需一段时间,怎么安排司马一门的女眷先得靠陈圣人作主的。”
这话倒也没毛病。
不过不知为何,芳期心中的诧异感却并没有因此消除,她又说不来哪里不对劲,晏迟却又很快岔开了话题,问:“王妃可知阿瑗最近与辛九郎如何了?”
“阿瑗生辰,辛九郎才搜寻得一本诗稿,据说是什么……不知是和尚还是道士所作,总之阿瑗是很欢喜的,诵记得滚瓜烂熟,差不多都能倒背如流了,还诵来与我赏鉴,可惜我怎么都参不透诗文里的妙处。”
“和尚道士?”晏迟想了一想,失笑:“莫不是明光大师的诗稿吧?”
“就是这名儿!”
“我不学无术的王妃哦。”晏迟哈哈大笑:“明光大师既不是和尚也不是道士,是前朝的皇帝,因为耽迷于诗词,把皇位都让给了兄弟,他自去逍遥世外,做他的名士风流去了,他的诗稿倒是极能寻获的,辛九郎这回也真是用足了心。”
居然是个皇帝么?芳期对这个不爱权位爱诗词的皇帝大感好奇,倒是听了个关于前朝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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