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何,芳期这个时候想得最多的就是“假若”“仿如”这样的词汇。
她想居士的人生哪怕能预设一个“假如”。
可这念头转过,眼见的还是青天白日,是一些懵懂却快乐的人,是一些睿智却愁怅的人,又有一些未经点染所以还放阔的人,这所有当中居士似乎离群独居,又似乎融入其中,芳期又想所有“假若”“仿如”大可不必。
她有些呆住了。
就能真正体会到居士的那番话——她说晴雨霜风发于自然,花草荣枯也发于自然,世间万物本无宿根,人的聚散离合也并非力能强成,可悲喜爱恨却是世人的修行,若懂得了不可沉隐于欢喜强索这欢喜无限,大致也能在悲苦中取乐不受悲苦摧折,不能相伴的人注定是迟早挥别的,世上虽有两全之美,又并非能祈之幸,既于万物大众而言遍存得失,怎能不顾得之幸而执迷失之愁。
芳期目睹过居士在悲喜得失中的修行,她终于恍悟了居士已经拥享了现今安于得失的心境,旁人大不必怜悯居士的孤老,爱侣、子嗣的早亡,为她所遭遇的一切扼腕叹息,因为居士已然看透了人生当是如此,而有多少人其实尚在修行中。
不速之客很快就到了。
沈炯明率领着他的一众党徒,打断了今日的一场清谈。
辛远声先就蹙了蹙眉。
他并非不知今日会有不速之客登门来扰,只是没想到这伙人中竟然还缺了一个——司马权党营中举足轻重的人物究竟是谁早已不是秘密,如今司马权这个党首尚在回朝途中,党徒们既有在今天围攻湘王妃的决心,具有统率能力的金敏竟仍不露面,可见这个人行事之谨慎,且必然还存着明哲保身的念头,辛远声担心的是现如今晏迟身在襄阳,不知芳期能否揪紧了金敏的把柄,以助晏迟把兴国公党徒一网打尽的目的。
他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他期待晏迟早些达成复仇目的,平定国内一场乱变,时势有如焕然一新,那样一来大卫才能早日赢来众志城诚与辽国对抗的时机。
“沈公等不请自来,意欲何为?”颇有些浮躁的辛远声,率先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沈炯明人还没落座,甚至还不知道能不能赢到一张椅子让他落座,就遭到了这样的质问,本来想行个叉手礼的手半途就放下了,冷哼一声:“老夫听说西楼居士的宴集,从来就不拒送礼的人,既是如此又哪论得上不请自来?难道在座的诸位,姜居士都事先下了帖子?”
“老妇人这西楼居,的确从来不拒心诚之客,但沈相臣等今日此时登门,既非有兴饮宴,看来也无意清谈,而是别有目的,那么便论不上心诚之客了,老妇人自知各位不速之客,也并非是想扰我这寡居之人的清静,多少过场话都再不必说,还请沈相臣直说来意吧。”姜居士已然收起了慵懒的意态,神色却也平静。
今日她邀请的客人,尽为友交近朋,这些友朋中除了名士生员,当然也有些已然入仕的官员,毕竟仕场中人,并不尽然是追求名利之徒,而这些友朋既是欣然赴邀,当然都无意在西楼居的聚宴时谈论参悟世理人情之外的话题,而沈炯明俨然是为挑起争端,这就有悖西楼居这场聚宴的目的了,沈炯明企图利用在场人的嘴巴扩散舆情,芳期预料到他的计划,所以也决定在今日迎战。
居士的诸多友朋,大抵除了辛远声之外,原本无心干预党争之事,哪怕对福宁阁一场火灾引起的风言风语有所关注,但他们既非局中人,又确然不知其间的详细,故而不存任何偏向。
可今日莫名其妙便成为了此场争端的见证,被牵涉入是非之中,那就必须得择一立场免得再被稀里糊涂的被利用了。
沈炯明是有备而来,此时自然不会怯场。
他这叉手礼,到底还是冲西楼居士先行完毕了。
“沈某的确无意扰居士清静,而是为了社稷安危,有一件事,只能借居士的宝地直问湘王妃,还望在场的各位均能做个见证。”
喜欢天!夫君是个大反派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天!夫君是个大反派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