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墙虽然不高,可这家人尽是妇人和孩童,因为难舍下孩子,妇人们定然都得先想着让孩子逃生,只有羿氏‘无牵无挂’,所以率先翻墙,却被凶徒追上杀害,妇人们眼见着连这条路也行不通,其中一个只好冒险冲往屏门,想着那里毕竟只有一个凶徒,说不定能侥幸让她逃脱,她却没想到,守在屏门处的凶徒习武,杀起人来更是干脆利落。
也不知是哪个较为冷静的妇人,见无法逃脱,交待年龄最大的孩子护着两个弟弟躲进衣橱里,说不定凶徒急于脱身,不会在往屋子里搜寻,但很可惜,正因为有这个九岁的孩子,他极大可能知晓家里的隐密,因为他毕竟是长孙,将来的一家之主,凶徒绝不会放过这个孩子,哪怕冒险,也要找到他灭口。”
祁诚连连点头,他这个刑部尚书其实根本没有经手过刑案,对于湘王殿下的分析简直心悦诚服。
“可为何下令杀人灭口的元凶首恶,只遣派了一位习武的杀手?”葛时简也认可湘王对凶徒为何要破门而入的推论,但他又产生了新的疑惑。
“我猜,绝大多数的余孽并不赞同此时将尹氏灭门,尤其是曾经听令于羿青的余孽,他们多少还念及旧情,又毕竟,尹氏会不会真将他们招供换取荣华富贵他们并拿不准,不肯仅仅因为猜疑,就把故旧的妻小家眷斩尽杀绝。
唯只有已然战战兢兢,认为自己已经朝不保夕者,才至于生此坚决的杀意,但这个人,应当是文官,目前还深受怀疑,自知已经为我留意察实他的罪凿,他才不敢遣调太多杀手,更不敢在黑市雇凶,大抵能有一个习武的心腹都极其不易了。”晏迟扯着个弥天大谎,态度却格外严肃认真。
葛时简问:“殿下已经对这元凶心中有数?”
“最近我已经察实了他的一件罪行。”晏迟又吐出一个名字:“裘南事。”
“是他!!!”祁诚恍然大悟:“下官倒也听说过他曾经误杀良雇一事。”
“可只是误杀,就算殿下察实证凿将裘南事依律处罪,他也不过是被贬官……”葛时简自然不会像祁诚似的头脑简单。
“裘南事可是正计划着起事的余孽一员,他要是这时被察实了罪凿,哪怕他们的计划大功告成,裘南事也休想得到起复,他又怎能甘心呢?本王甚至怀疑余孽所图之事即将着手实施,裘南事才越发不甘在大计将成之前就因罪罢职,他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却再分不得一勺肉羹。
所以,在大尹看来顶上乌纱和项上人头似乎轻重悬殊,然而在裘南事眼中,项上乌纱却是他的谋财工具,人为财死,这是贪得无厌者的共病,只作为一介布衣而活,裘南事必觉生不如死。”
“裘南事误杀良雇的罪行,并不至于连累子弟,他的长子、次子均已入仕,便是裘南事被贬,裘家仍然还是官宦门第。”葛时简再次提出质疑。
“大尹这是站在裘南事的角度分析他的心理,但大尹到底不是裘南事,裘南事明知我绝不会放过谤害东平公的奸邪之徒,他正是奸徒之一,我就算难以将他依律处死,难道在他受杖责之刑时,还不能授意行刑者将他直接杖杀?在裘南事等余孽看来,可就连祁尚书都已与我沆瀣一气,将官家软禁于福宁殿里了呢。”
葛时简终于被彻底说服了。
“今日这桩灭门案,裘南事有重大嫌疑,我基本锁定他便为元凶,不过在他行事之前竟未露出半点端倪,足见其之谨慎。此案难已察实罪凿,好在是裘南事既已犯下灭门这等极恶之罪,更不甘心未及起事便功亏一篑,大可在其故杀良雇一案上作文章。”
“故杀?”葛时简很敏锐的察觉了异处。
晏迟冷冷一笑:“裘南事自称误杀,但其分明乃是故杀,否则又怎会当那周家子命丧责杖后,召集家中仆役以周家子之下场加以警告?不过其本犯故杀之罪更加难以证实,当初周家子,是其父母报为病亡,如今要追究裘南事的罪行必须得用些非常手段,首先便是要逼得周家子的父母举告裘南事杀人。
另一方面,祁尚书亦可传唤裘南事,称于今日凶案现场察搜得名册,其上即有裘南事之名。”
现场当然没有什么名册,晏迟这是巧用了计策,利用祁诚配合他给裘南事施压,这样一来裘南事就会更加笃定晏迟欲将他置之死地,陷谤他与参与了投敌谋逆的死罪,祁诚为求自保,辩白之余,就更易听信唆使做出一些自寻死路的行为,这才方便晏迟的嫁祸坚不可摧,不仅仅把裘南事给送上刑场,还有其余必须送上断头台的人。
晏大王可不乐意一个个的罗织罪名嫁祸栽赃,那得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对羿栩下手?
“葛大尹及祁尚书相继施压,裘南事必会心惊,他只能要胁与之同谋的余孽保他平安,可那些余孽起事未成,哪有这么大的能耐保住裘南事?可又不得不顾虑裘南事告密,这样一来……”
“就会将裘南事杀人灭口!”祁诚开悟了。
“没错,我们只要守株待兔,就能在其行凶时捉个罪证确凿,而裘南事眼看性命将要不保,又怎会仍替那些余孽隐瞒罪行呢?他们反目为仇,我们就能将罪徒一网打尽。”
晏大王忽悠完毕,也再不在湖南街耽搁了,他也许还有一个需要应对的人……
而那个人,更得用心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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