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芳舒没有看薇儿哭泣着被宫人拉走的场景,她一直别着脸,眼睛里渐渐的什么都看不清了。
就恨我吧,一直恨我,恨我不配为你生母,痛恨我总胜于悼念我,薇儿,你也许会因失父母之爱怜而悲伤难过,但我相信你身边总会有给予你关爱的人,你心存遗憾,但你不会自责,你还不及变得铁石心肠,你应当像湘王妃一样……为情意活着,总是能够收获情意的。
我知道你忘不了我,那么你就恨我怨我,离开这座宫廷,却过那平乐喜乐的人生吧。
——
离开仁明殿未远,芳期便见潘吉等三个宦官,手托托盘,托盘上一壶一盏。
这应当就是毒酒。
她站住了步伐,轻声问:“湘王何在?”
“禀王妃,殿下仍在平乐堂审潘氏,有交代,王妃亦可前往听审。”
芳期便知道,看来晏迟和宗室、徐太傅等等的谈判已经有了结果。
当她再到平乐堂,这里已经不再杯盘狼籍了,慢说宗室,就连臣公也一个不见,风平浪静有如什么都没发生过,也确然是,高堂未被焚毁,宴厅无陈尸骨,没有血腥,不闻哀哭,穿堂而过的清风已经吹散了酒气,弥漫着铜鼎里的百合药的残香,丝丝缕缕的,带着点烟火气。
晏迟似乎并没急着盘问潘氏,可芳期入内时,却听见了潘氏的质问:“我无罪,何故当死?”
芳期行至晏迟的身边,坐下来。
她现在不想说话,只想听晏迟如何应对这理直气壮的质问。
晏迟看着芳期落座,转过眼睛,那冷淡的目光却像贴着潘氏的头皮看过去。
“你况怕还认为你有功吧?”晏迟的口吻倒是带着几分笑意的:“王妃,还记得我从前就跟你说过潘氏图的不是荣华富贵,她自请入宫,是真想当女官的,确然不愿为这后宫的一介妃嫔么?”
芳期只是点了点头。
“我对潘氏这类人,十分了解。”晏迟道:“自视甚高,认定自己非普通女流,甚至要比多少男子都能耐,若非这世道不许女子入仕为官,她以为她定能成为栋梁之材,为国士名臣,功标丹史青书。
不得不说,她有这样的机遇,她为仁明殿的女官,深获陈皇后赏识信任,当羿覃氏收买拉拢她时,当她通过羿覃氏的嘴巴以及自己的观察,洞悉我的确已经弑君时,她甚至还剖析出了我的目的,并不是要篡位夺权,而是杀尽羿姓一族后拂衣归隐,如果她稍还存点良知,真为了这天下社稷考虑……”
晏迟稍稍一顿,竟笑了:“我敢担保,要是王妃换作潘氏,一定会提醒陈皇后防范羿覃氏作乱,并及时寻能够阻挠我的人,劝说我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但潘氏要这样做,她可就没有以女子之名功标青史的可能了,因为她会想,所有的功劳必归陈皇后这中宫之主,她只是区区司籍,会被史官一笔代过,后世者也许会知她乃潘氏女,可无人知她的名字,如此一来,她就难以成为空前绝后的唯一之人。
所以,她必须要坐视陈皇后无辜丧命,坐实若非她向辛远声告密,大卫社稷必将崩亡的‘史实’,这个人的野心,并不是要掌握多大的权势,她图的就是虚名,她现在的心思啊,一定还是如同陈皇后这样的女子,纵然母仪天下,然而无才无能,所以哪怕是成为她的垫脚石也是理所当然,她以为她这是为古往今来所有女子立牌坊,只要她这个牌坊立起来,牌坊底下陈皇后的森森白骨不值一提,因为只有她,才能够为古今天下的女子树立起功德坊。”
芳期笑不出来。
晏迟也就敛了笑容:“我对不住陈皇后。”
这不是假话。
“我虽然早就堪破了潘氏的想法,但我高估了她,我没想到她竟然会如此愚狂和狠辣!论起铁石心肠来,竟我都要对她甘拜下风。但我又低估了潘氏,低估了她对名誉的贪婪竟然至此地步!
她以为她能瞒过辛远声,就能瞒过我,可她甚至不能瞒过徐太傅和辛枢相,她那套为了社稷江山万千百姓的谎言,当她行为甘当羿覃氏的帮凶时,就已经成为了狡辩之辞,一个滑稽荒唐的笑话。
要是陈皇后还活着,潘氏才可能功标青史,可现在……等着她的只有铡刀断颈,她与羿覃氏一样,一样会承当大逆之罪被处杀,不过羿覃氏幸就幸在为薇儿的生母,薇儿是郡主,她可留一些体面,潘氏和朱侧,就没这样的幸运了。”
晏迟如同在和芳期交谈,根本就像没有回应潘氏一字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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