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当次日晨省,老夫人对芳期的态度到底是比以往更加不冷不热了,王夫人看在眼里,乐在心头,等小辈们都不在跟前了,赶紧地火上浇油:“阿家这回总算信了吧,覃芳期仗着有翁爹撑腰,何止不将我和姿儿放在眼里,就连祖母她也敢违逆了!”
“这点嘴皮子上置气的事就不多理论了。”老夫人看了儿媳一眼,又垂眸:“大妇接蓓儿来临安,本就是为了靠她联姻沂国公府,要论来,沂国公府一门,就算世子晏竣都配不上蓓儿的出身,可晏迟毕竟不一样,也难怪相公如此赏识他,晏迟还真靠他自己拼来的前程,出身虽不般配,但才干却可以弥补出身的不足。
只是你听好了,高家的女儿,可不能行为媚争之事,便是想要促成这门姻缘,也得走光明正大的途径,但别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晏迟极有可能不遵,就算晏迟最终妥协于孝礼,有罗贵妃姐妹二人督办,沂国公夫人况怕也会心向她本家的侄女黄五娘,你打算怎么行事?”
“王、高二门女子均为大家闺秀,媳又怎会让阿蓓效仿那孽庶行歪门邪道呢?老夫人就放心吧,我看着,黄夫人和涂娘子实则并不如何热衷这门婚事,这也难怪,晏三郎为了那孽庶,当面给了黄五娘那大难堪,分明就是对黄五娘不存一点情义,黄夫人和涂娘子均有刚骨,又心疼自家孩子,怎舍得让孩子受这么大委屈?
且涂娘子既然都答应了和我王家结这门干亲,自是愿意和我们一条心的,贵妃再怎样蛮横,总不能干预黄家女儿的姻缘,且贵妃有这心思,从根本上说也是为笼络晏三郎,晏三郎既根本看不上黄五娘,她又何必强求呢?按贵妃和罗夫人的圆滑,也会答应卖给我这一人情。”王夫人倒是胸有成竹。
“蓓儿的姿容不在三丫头之下,论才品更不知比三丫头强多少,就更不提门第出身了。晏迟只要一见蓓儿,断然不会将她当黄五娘一般对待,你要是果然能说服贵妃,这事应该是能成的。”老夫人对王、高两门的闺秀从来都有种谜之自信。
“那关于二娘的姻缘……”
“相公也看好,既是这样,当会促成官家干预,官家如今重在和谈,辛坦之立了大功,贵妃和德妃连带着皇后都巴不得笼络辛家这门功臣,官家既想重用辛坦之,自然也乐见皇亲国戚和辛门联姻,这事相公会看着办的。”老夫人觉得丈夫既想办成的事,就鲜少办不成的,随口就给王夫人打了包票,想想又再叮嘱道:“还有就是舒娘的姻缘,你也早些给彭家递个话,让他们切勿慢怠,舒娘的出身虽比不上蓓儿,但到底姓着覃,她的婚事既然由我们操办,得按我们家闺秀出阁的标准,莫让相公再以为你厚此薄彼。”
王夫人答应得很干脆,但转身却根本不当一回事,照样是嘱咐了蒋氏去告知一声彭何氏即可,让她赶紧地把彭六郎的庚帖送来,还有越国公夫人不久有场邀宴,这回王夫人打算让彭何氏陪着去。
蒋氏果然趾高气扬就去了彭家。
面对着彭何氏的殷勤相迎,她微抬着下颔一路往里,毫不客气地落座,见彭家奴婢呈上的凉水看着就难入口,一撇嘴,清清喉咙就道:“娘子不用忙款待,仆就几句话,耽搁不得许多功夫。”
果然就把王夫人的耳提面命传达了,又趾高气扬地告辞。
彭何氏倒不在意蒋氏的态度,但在意儿子婚事的结果。
这回是当真忍不住抱怨了:“一变再变,答应和张家联姻我本都勉强了,竟然又换了人儿!谁不知道覃门唯有相邸一支势大的,其余跟庄稼户也无甚区别了,扬州的这位小娘子虽也姓覃,更不如张家女还能拿出笔丰厚的陪嫁呢!”
却压根又不需人劝,彭何氏自己就能想通了——管是哪家女子,家境如何,但凡是王夫人开的口做的媒,她就是不能拒绝的。
只对彭子瞻嘀咕:“你婚事这样不顺利,都是被覃三娘害的,论是多委屈,你先忍着几分,不过瞻儿放心,覃三娘先就落不着好,她不是一心想攀高枝么?且看我这么羞辱她,谁还看得上她这么个妓生女。”
“阿娘确然应当帮着王夫人好好教诫三娘。”彭子瞻无精打彩地说道一句。
他的婚事真够一波三折,这下子连未婚妻高矮胖瘦都闹不清了,成完完全全的盲婚哑嫁,但愿这位覃氏旁支的女子,能有三娘的五分姿色,他也不会觉得遗憾太大。
话说越国公罗荣图,他是贵妃和罗夫人的兄长,但也就是近些年才崛起的新贵罢了,属于一点根基都没有的家族,若是时光退回二十年前,他们还得看黄家的眼色,但谁让当今天子是羿姓宗室唯一“幸免于难”呢?铁打的皇位流水的皇帝,皇帝不同了,就有不同的皇亲国戚紧跟着鸡犬升天。
越国公夫人也早便效仿起京中贵眷圈的旧习气,动辄结个社,举个宴,成为了临安城中的风尚领头人之一。
但她的雅集,王夫人从前是不屑参与的。
芳期也就更无可能涉足越国公夫人的宴集了。
只是今天,王夫人却特意让她随同赴宴,临出门前不冷不热地叮嘱:“翁爹交待,多带你去见见世面,不过我丑话可是说在前头,你要是敢在越国公府的宴集上再闹生什么不体面的事体,休怪我日后不再容你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