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权跟鲁理壅有些弯弯绕绕的关系。
鲁理壅的爹本是济州的小商贾,有两个儿子,鲁理壅是老幺,他的嫂嫂有个貌若天仙的妹子,奈何遇人不淑,常被丈夫虐打,想要和离吧,因为夫家是官宦门第,女家势弱,还没法子和离。
鲁理壅的娘是个热心肠的人,见大妇为了娘家妹子的事日日发愁,就想出一把力,想了半天,想到丈夫有个表妹的夫家似乎和司马家的娘子是姨表亲,于是就劝说鲁理壅的爹试着走走这条人脉。
纵然当时的司马家还不能与现今同日而语,不过到底是有女儿嫁进了康王府为孺妾,这点子力还是出得了的,鲁老爹于是感激司马老爹“拔刀相助”,多少年来都没断过给司马家的“供奉”,鲁理壅比他老爹更加圆滑,更会维持人脉,所以司马权在成为兴国公后,就提携鲁理壅涉入仕途。
鲁理壅从前是永丰监的监官,负责的就是钱币铸造,这是众所周知的肥差,他的腰包丰满了,当然没有忘记回报恩人,跟司马权之间的交道就更加深厚了。等清河王被废,司马权就把鲁理壅“活动”回了临安朝中,当左右手培植,因为鲁理壅当过这多年的钱监监造,司马权举荐他为文思院提辖就成了理所当然。
只是太子却不大关注这类“小人物”,一时半会儿没把名字跟人对上号。
司马修这时道:“这件事其实并不需要犯难,殿下可先瞒压着,等策划阴谋的人自己忍不住了,上报官家,只要晏国师咬定是谣言是毁谤,官家怎会相信?且官家这时在清修,不见外臣,被这事惊动,哪能想不到有阴谋,官家必然会将此案全权交给殿下审断,殿下既能察出居心叵测者,还不会失了权柄,这才是两全其美。”
“可笑不可笑?”晏迟翻着眼睑望天:“司马公举荐的官员铸假币,司马状元却让我欺瞒官家,我曾经可是向官家直言过,天道国运,非凡胎肉体可以妄占,我只断人事祸福,不占天道国运,司马状元当我信口胡诌,官家就能听信了?”
“钟离公当年明明……”
“钟离师已经迈入金丹大道,我能与他这老神仙相比?而且既然有人胆敢散布永盛钱将褪色的所谓神预,就必然会发生永盛钱褪色的事实辅证,到头来不还是得追究鲁理壅的罪行,司马公能脱得了干系?发生这么大的事,殿下瞒而不报,官家怎会宽饶?!”
“我敢担保,鲁理壅势必与此事无关!”司马修道:“文思院颁派的永盛币绝非伪劣,肯定是有人私造假币以假充真,故意安排这一陷井。”
“殿下,不管事实如何都不能瞒报官家。”晏迟道:“哪怕是官家暂止清修,亲自察处此案,只要水落石出,殿下根本不用担心又失权柄。”
“殿下不可在这时惊动官家!”司马修坚持道:“那几个散布谣言的奸徒,分明就是死士,这案子并非短短时日就能审究分明,要是这案子一直悬而未决,官家就会重理军政,更会疑心根本就是真有神预而非人为策动,到那时……保不住官家就会有易储之心。”
晏迟知道太子会采纳司马修的谏言。
因为已经掌握在手里权柄,没有人甘心就这么再交出去。
他也根本不想劝阻太子,只答应着这件事绝不会从他的嘴巴泄露给天子知情。
关于太子执政社稷将崩的传言,此时当然也不会传得人尽皆知,太子只要静观数日,发觉临安城中仍然风平浪静,就会放松警惕,他会以为虽然有阴谋正在逼近,但因为采纳了司马修的谏言,没有踩中陷井,对方不敢冒险行事,应当会终止计划再想别的阴谋。
可是紧跟着发生的事居然是——鲁理壅潜逃。
跑得没影没踪不知道去了哪里,司马权跟司马修才慌了神。
“臣着实没想到……”司马权抹着额头上的冷汗:“鲁理壅真是财迷了心窍狗胆包天!他真敢在铸钱时动手脚,串通他的属官,私吞造币的金箔不知用了什么邪法造出假金币。我前几日质问他时,他还信誓旦旦说永盛币管保不会有差错,这狗东西,他干出这样的事想来也悬着心,自己留着假币,一看果真会褪色就明白罪行遮盖不住了,携家带口逃出临安城了之。”
若搁过去,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鲁理壅只能往鬼樊楼沟渠里逃匿才有望逃脱法惩,但现在他不需要这么麻烦了,只要想办法跑去辽人管治的地域,大卫的律法就没法追究他的罪责,甚至都追踪不得他的音讯,鲁理壅一走了之,留下棘手的烂摊子让司马权大伤脑筋。
太子当然也是焦头烂额,因为直接保举鲁理壅的人是他,不是往司马权头上扣锅他的身上就能清白。
司马修多少还能沉得住气,分析道:“鲁理壅应当是经不住别人的游说一时动了贪心,他不可能预见假币这么快就会褪色,而幕后利用鲁理壅的人,应当就是清河王的党徒。清河王**已经失信,无论是罗荣图还是赵环都不可能在这时惊动官家,他们只能这般设计,企图让我们自乱阵脚把这事知禀官家。
可鲁理壅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官家不会相信是他造的假币,官家一定会怀疑真有神预,殿下不甘失储才嫁祸给鲁理壅。所以,殿下这时不能禀知官家,官家已经下令殿下临朝执政,一个官员潜逃而已,殿下完全可以究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