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花雨’从天而降,恰逢海风四起,纷繁飘散。
一席黑衣在花宇间翩翩落下,正落在大明朝两万五千精锐之师的正前方。
李实、何义宗早在遥望间,便已跪下,俯首横剑,恭迎着冷溶月的到来。
她终是来了...
她的眸光先是扫了一眼前方的敌军,又猛得向后快步二三,拱手作揖。
她这一揖,深且厚重。
只因,两万五千名大明朝精锐也都朝她陆续跪了下来。
李实、何义宗作为领军将军,他们跪拜之人,自然也便是大明士兵要跪拜的人。
然,冷溶月很清楚,她自是受得住李实与何义宗的这一拜的,但她却受不起眼前的这两万五千名大明精锐的全体一拜。
士兵,象征着一国的威严与脸面,怎能向她跪拜呢?
别说她只是一个小女子,就算是她的义父纪纲亲临,也自当是受不住这浴血奋战的大明朝精锐一拜的。
“你们快起来,你们根本没必要跪我,”冷溶月已有点慌乱,甚至有些惊慌失措,“李实,快让他们都起来。”
“得令。”快速站起后的李实,振臂一呼,“起”字响彻天际,两万五千名大明精锐齐齐站起,长枪钝地之声回荡路堂。
“何义宗你现在率领一队人,先回到宝船上驻守!切记,一旦看到郑和大人往宝船上撤离,你便亲自率人占领‘江月门’的那三艘八宝玲珑船,不得让任何人登船。而你,也便命人驾驶着八宝玲珑船随郑和大人他们一同起帆,返回大明朝。”
何义宗先是一愣,疑惑地看着冷溶月,他的心头也在这一刻涌出了千百个问题来,可他还是缓缓抬臂,缓缓倾身,缓缓道:“得令。”
“你将三艘八宝玲珑船开回大明朝后,‘江月门’在其他宝船上的门人,自会再驾得这三艘八宝玲珑船驶回‘江月门’的。”冷溶月的眸光开始一点一点的变得凌厉起来,她已转回身子,再次面朝了锡兰国的军队。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率人守在那三艘八宝玲珑船之上。”何义宗挥手间,他与一小队人便已离去...
冷溶月却也在这一刻沉默了...
——在她的面前,大概是锡兰国所有的子民了吧...
——这人数的确早已不是简单的五万锡兰国军队了,至少要多出了超过两倍的当地百姓。
这些当地百姓,是无辜的,也自是无错的...
守家卫国又怎会有错呢...
可,郑和大人有错吗?她身后的两万五千名大明朝精锐有错吗?
好似都没有错...
每件事情,甚至每段感情,到了最后,往往都会便得没了错。
若说错,只能说错的是人心,是那亚烈苦奈儿贪心不足蛇吞象的本性。
亚烈苦奈儿大概是不会想到,他如此的做法,会有怎样的结局的。
至少,从目前看来,他依然是有着必胜的决心的。
这里毕竟是锡兰国,锡兰山下的锡兰国。
释迦佛佛法普度的锡兰国众人,怎会不胜呢?
好似也根本找不到不胜的理由来。
但,这一场战争,真的能如他所愿,取得全胜,并掠夺掉大明朝宝船之上的所有财物吗?
显然,他已有些动摇了,任谁在被刀锋顶着脖颈将近六天六夜的情况下,其内心都会有所动摇的...
可,他并不想求饶,更做不到向郑和求饶。
他比谁都清楚,一旦向大明朝求了饶,他便会失去锡兰国国人的所有爱戴与信任。
真到那时,王已非王,又怎能继续坐稳王位,执掌一国大权呢...
他仍在抱着最后的希望。
至少,康提王宫外还有五万锡兰国大军,足以横扫一片的锡兰国百姓...
...
冷溶月手中的长戟渐渐凌空。
她的身子也在渐渐转动。
她的眸光又完完全全地扫了一次身后的每一位大明朝的士兵。
各个风华正茂的年龄,各个强壮体魄的身姿,各个眸光坚定且透着英勇无畏的虎胆。
或英俊,或魁梧,或不凡,或腼腆,或冷峻,或沧桑....
这一个个的容颜仿佛也在这一刻,正一笔一笔的描绘在她的心田之中。
突然,她展直了右臂,手持的长戟已举到了最高处。
她振奋着身子,嘶哑着喉咙,猛然呐喊道:“将士们,你们都是大明的好男儿,而我却只是一个戴着鬼王面具无法示人的普通人,但我也如你们一般,都是大明的子民。如今,我大明的总兵、出海正使郑和大人被我们面前的锡兰国军队所围,我们是救还是不救?”
“救!救!救!”长枪次次顿地,高喝次次响起。
在这天际之下,震恐着鸟飞绝,震荡着乌云散,震惊着郑和与王景弘等康提王宫内的每一位大明朝子民的心田。
“好!”冷溶月用刀锋一般的眸光掠过李实,李实快速低垂了眸光,拱手后退,“传我将令,持手铳筒、火枪、黑漆铁羽箭、火攻箭、神机箭、火叉的将士们,跃上王居路堂两侧的房屋之上向前射杀,后面的将士们握平你们手中的长枪,随我冲!!!”
冷溶月背负长戟,一人当先,冲在前阵,势不可挡。
在她的眼中已没有敌军与当地百姓之分,已冲杀出的身子也不允许她有丝毫退缩,她要的只有胜,且还是大胜!
她继续嘶吼着嗓子,连连挥戟,“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
她身后的大明朝将士们,震天回应,“杀!”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杀!”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杀!”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