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浖道:“这个政事堂没有规划,下官不知。”
苏颂心里想法非常多,转的很快,手里的棋子落的快,道:“这么大的动静,宗泽撑不起来,没有章子厚坐镇,江南西路会乱成一锅粥,更别想整个江南了,我的几句话,几封信,帮不上什么忙。”
陈浖道:“除了政事堂与各部的官员会陆续南下外,官家预计下半年,会出京巡视,江南西路是行程之一。”
苏颂落子的手一顿,苍老的脸抽了一下。
苏嘉一直注视着他爹,将他爹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本来想说的话,更加不敢出口了。
苏颂将棋子慢慢放回去,沉默了起来。
当初高太后还在世的时候,他在那晚差点的兵变中,出现在高太后的寝宫。以一种‘冷眼旁观’的角度,观察过赵煦。
他得到的结论是‘龙游浅滩,心藏深海’,是以,在‘祖孙帝后’争权的斗争中,他一直极力置身事外。
在那事后,他从种种事情中,越发的确定,这位年轻的官家,‘心有沟壑,胸藏刀兵’,是以,在赵煦亲政后,那一系列复杂的斗争中,他极力的谋求平衡,希望在‘新旧’两党中寻求平衡,寻求国家大政的平稳有序。
可是,他的所有努力,最终都化为乌有。
现在仔细想来,其实都是他的妄想,是一场镜花水月。
他始终没有明白,他眼中的赵煦,并不是要‘子承父业’,继续‘王安石变法’,而是,他心中早就有了计划,要推行属于他的‘绍圣新政’!
江南西路一事,其实,才是‘绍圣新政’的开始,之前的一切,包括‘开封府试点’,都不过是投石问路。
‘能控制得住吗?’
苏颂心头沉重,默默思索。
尽管他躲在这里,避开了绝大部分是非,可该知道的,他一点都没少。
‘绍圣新政’的那些计划,他一清二楚。
这样‘彻底式’的变革,颠覆了大宋祖制,简直是要‘回炉重造’。
这种情形之下,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功成,实现了绍圣新政‘富民强国’的目标。要么,山崩地裂,天下大乱。
小院子十分安静。
郭嘉很紧张,他不太能听得懂他父亲与陈浖的对话,却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
陈浖束手而立,静静的等着苏颂的决定。
良久之后,苏颂再次拿起棋子,道:“章惇是一个刚直的人,直来直往,不会绕弯子。蔡卞倒是圆融,可缺乏魄力,瞻前顾后。他们都不会让你来找我。是官家让你来的吧?”
陈浖目光微动,第一次迟疑,抬起手,道:“苏相公,是蔡相公。”
在朝廷里,有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默契,那就是,朝廷的一系列大政,不论对与错,都是朝廷的决断,与赵煦无关。
当今官家的是一位清静无为,垂拱而治的贤明皇帝。
苏颂落着子,道:“我懂你的意思。说吧,还有什么话?”
陈浖仔细回忆了一下赵煦与他的交代,道:“事有对错,人有立场,这些无可厚非。而今,我大宋只有一个方向,我们都是船上的人,我们要护着船,迎风破浪向前。不能回头,不能阻止,不能拖延,更不能凿船。”
郭嘉隐约听懂了一些,想要张嘴说什么,又被他爹给警告,咽了回去。
其实,郭嘉想说,他们没有想凿船,正在凿船的是‘新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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