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过隙般的逝梦之景,似滑落于指尖的一握砂。
倘若不是在梦醒之刻立即记下,那些画面在须臾之间便会遗忘。
因此,必须要有一个记录梦中情境的方法。
我曾尝试以文字来描绘梦中所见的景象,最终却发现自己对于咬文嚼字并不擅长。
抑或单纯是我笔力不足,无法贴切地将梦景表达。
于是……我开始尝试为自己的梦境“画像”。
尽管无法记住梦的全貌,但是多少会有一些模糊的片段于我的心间微微闪光。
将那梦之碎片以笔绘下,便是我所想出的释梦法。
这种方法或许唯独对我适用,因为我的目光可以看穿表象。
所谓的“释梦”,并不等同于超自然范畴的“读心”。
它正如弗洛伊德所说,是“一种关于梦的科学”。
说到底,其本质即是从梦内浩瀚的信息流中提取出梦者真正的愿望。
在这一过程当中,会受到“梦的改装”的严重干扰。
因为,为了隐藏梦者真正的愿望,梦里会有一些无关、矛盾的信息混杂。
这对于解梦者而言,无疑是最大的考验。
要从无穷以计、光怪陆离的事象之中找出扭曲、形变的真实愿望……
谈何容易呢?
我所成功阐明的梦境,其形式大多并不复杂。
若是浮于表面的愿望,甚至无需使用释梦法。
唯有极少数的一些梦境,能使我不得不进行“画像”。
而那些梦境……往往都谲异到不可名状。
甚至会令人陷入疯狂……
一旦确认是那样的梦境,我都会将相关“画像”毁掉,然后尽可能地将其遗忘。
为的……便是防止其对现世的我产生干扰。
这是我的解梦原则。
但也有时……理性的枷锁会无法压抑住探寻未知的渴望。
因此……
我打破了禁忌。
绘出了那一幅画……
那幅……不该存在于人间的画。
于是,因那妄为……降下了罪罚。
不知该说是可喜还是可悲。
现在的我,已经再也无法画出那样的画了。
技巧上倒是没有分毫的退步,相比起原先甚至精进了不少。
但……像那样恍如可以“吞噬”人心的画作,却是再也画不出了。
无论再怎么动笔……画出的都是垃圾。
没有灵魂的东西,说到底只是废品。
唯有充裕的理论残余。
或许是多余的理论残余……
这样的我……已经无法再于东艺大生存下去。
拿不出著称于世的作品,即使留校占据讲师之名,也只是在丢人现眼而已。
“天才”,“秀才”,“庸才”……
对于自己的评价也一再降低。
眼看着那幅画为我的艺术生涯封顶,却只能眼睁睁地注视但又无能为力。
真正令我感到绝望的事,或许并非未能胜过他人……而是再也无法超越自己。
但出乎意料的是……现在的我,有些想要画点什么看看。
因为租屋里没有放置油画的工具,便在电脑接上了数位板作为代替。
板绘并不算是我所擅长的领域,但因有练习多少也称得上熟悉。
要画点什么呢?
在心里这样询问自己。
而后,我又下意识地望向了微微震动的手机。
“卡夫卡君,你在忙吗?”女孩这样问道。
兴许是我有一段时间没有回复她的原因。
“刚才去拿了一些板绘用的工具。”我说。
“卡夫卡君是插画家吗?”随后,她又补充,“就是专门画一些小说的插画的那种画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