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成雪瞧着出神的赵德海说道:“表哥,成王败寇。若输的人是我,你觉得他们会放过我吗?”
不管是在峭城还是日落城,两次他们之所以能够处理的如此迅速,不过就是因为出其不意。
谁能想到,暮成雪会在前一夜大闹整个峭城,甚至屠了半个峭城的军中将领以后,又在凌晨之时杀到日落城?
“我没的选。”暮成雪小声说道,“表哥不重杀戮,但杀戮却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他们迎着朝霞冲进城门,冲进守将府,举起屠刀的刹那,只要他们有片刻迟疑,那死的就是他们。
“表哥若真的接受不了,十日之后,王爷的人一到,表哥就可自行离去,在那之前,还希望你再为我留十日。”
其实就算赵德海这时候说要走,暮成雪也可以让萧清河接替他的位置,但是她希望赵德海能够理解她,而且萧清河作为曾经的一员大将,应该在更加适合他的地方。
“表哥……”暮成雪的声音里带着哀求。
赵德海一抬手,示意她别说话。
“我并不是接受不了,”他说,“西北杀戮我不是没见过,我也明白善恶有报的道理。我是担心你,成雪,你是未来的御王妃,是将来要和王爷一起登上高位的人,母仪天下的皇后。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暮成雪愣住。
“如今朝局动荡,你开杀戮是为了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你我清楚,王爷清楚,他们都清楚。”赵德海指了指边上等着出发的队伍,“可百姓不清楚。”
他的声音低一些,带着担忧。
“别说其他地方的百姓,即便是西北的百姓,有多少人清楚?人都是善忘的,如今他们也许记着你那么做是为了西北安危,可一旦危险过去,他们记着的只会是亲眼所见的血污,还有满地的尸体。你想着留他们全尸是体面,可百姓却会想,为什么一个叛国之人,你还要给他们留体面?”
赵德海失笑,视线朝远处的萧清河看了一眼。
萧清河正在和折羡说着什么,似乎觉察到来自背后的视线,猛然一转头,和赵德海对上了眼。
赵德海淡淡的收回目光:“你的杀戮和宽容天下人不理解,天下人会批判你的恻隐之心是不是用对了地方,又或者,那只不过是你的一家之言?”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直视对方:“成雪,若是可以,不要自己动手,只有这样,你才能坐上高位。你是个女子,没必要做到这一步。”
一个十三岁,还未及笄的女孩子,放寻常人家应该在内宅千娇百宠的长大,偶尔和姐妹吵闹嬉戏,操心宴会上的打扮穿着已经是她会面对的最大挑战。
可暮成雪呢?她要关心的是天下苍生,是北周之国运,是西北之安宁,她日日想着的是如何杀人夺权,如何谋算人心,如何安定西北,如何抵御强敌。
这些大老爷们都未必想的明白的问题,做不到的事情,却交给了一个十三岁的小丫头来做,她也许做到了,撑住了,可她的将来,也跟着一起毁了!
没有一个手上沾满了鲜血的女子能够安稳的在后位上坐一辈子,即便她用一辈子杀戮和血腥巩固自己的位置,那后世又会怎么去评价她呢?
暮家的女儿,他的表妹,是御王妃,是一国之母,手上的血腥,却是后人口中的妖妇?
暮成雪何辜?
何辜?
两个人都没说话,赵德海瞧着暮成雪,小丫头个子不高,他得低下头才能和她说话,她眨巴着眼睛,忽然笑了。
“谢谢表哥。”她的笑容真诚,瞬间扫去世间所有的阴霾,让大地重回明媚,让草木重新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