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煜总是说他听不懂的话,从小乐知时就发现了。
无论多少次,他总是会试图去弄明白宋煜真正想表达的意思,以至于在点餐的时候完全走了神,坐在对面的夏知许喊了好几次他的名字,乐知时才回过神。
“什么?”
夏知许笑了笑,“喝饮料吗?”
乐知时摇头,“我刚刚喝了奶茶。”
“这样啊。”夏知许低头看着菜单,“那我要两个青柑橘可乐,这个大福看着不错,要一份,还有长崎蛋糕,抹茶红豆铜锣烧……”
宋煜叫停,“你是来吃日料还是吃甜品?”
夏知许握着菜单笑了笑,“许其琛低血糖,特能吃甜食,我跟他出来吃饭习惯了,抱歉抱歉。”
说完他把菜单挪过来给乐知时,“乐乐你看想吃什么?这家的拉面不错。”
“他小麦过敏,不能吃面。”宋煜扫了眼菜单,在可以吃的菜品里选了乐知时看起来会不讨厌的菜,自作主张点了。
“好惨。”夏知许数了数自己认知范围内所有的小麦制品,“那不是连啤酒都不能喝。”
“本来未成年就不可以喝酒的。”许其琛给乐知时倒了杯大麦茶,推过去,对他微笑,“大福里没有面粉,是糯米皮裹着水果和奶油的,你应该喜欢。”
乐知时也笑了,“嗯,我喜欢糯米。”
事实上,乐知时也很喜欢这两个学长,尽管他们都不是一个学校的,甚至只见过一次面,但不论是谈话也好,还是眼神接触,这两个人都没有表现出过重的好奇心和探究心理,又很有亲和力,保持在一个很微妙的平衡点上,令乐知时感到很舒适。
服务生将青柑橘可乐和两个盛了冰块的杯子一并拿上来,夏知许道了谢,但没有把许其琛那份直接给他,而是把其中一个杯子的冰块倒进另一个里。
这动作似乎引得许其琛不满,但他的不满也只是望着夏知许皱了皱眉。
“那给你留一块?”夏知许抬了下手腕,把最后一块将落未落的冰留在杯子里,丁铃当啷,“你少喝点冰的,一会儿又吃辣,胃疼就麻烦了。”
许其琛也没搭腔。夏知许说完了,把汽水倒出来,将只有一块冰的杯子放到许其琛手边。
乐知时全程看着这两人的一举一动,心里有点疑惑,但连疑惑的点都很模糊。他也有朋友,比如蒋宇凡,也见过朋友和朋友在一起时的样子,但面前的这两人是不同的。
他们之间仿佛有一种透明的维系着的丝线,手指到手指,嘴角到嘴角,眉眼到眉眼,无处不在,丝丝缠绕,牵某人一发,动另一人全身。
好奇怪。比起这样奇妙的关联,乐知时发现自己能够察觉这关联,是更奇怪的事。
夏知许喝了一口可乐,被里面的青柑橘酸到皱了皱脸,看向宋煜,“期中联考你考得不错啊,我听他们说你数学特别高。”
“还行。”宋煜和他聊起理综的题,许其琛沉默吃拉面。
服务生上了一份火焰拼盘炙烤寿司,里面有六个不同口味。乐知时挑了一枚宋煜平时最喜欢的甜虾寿司夹到他碗里,自己一口吃掉牛油果寿司,淋上酱油和沙拉酱的切片牛油果盖在紧实香甜的醋饭团上,虽然是素的,可经过喷枪炙烤后有种顺滑绵密的口感,带一点点焦糖香气,入口一抿就化了。
“好吃吗?”许其琛问。
乐知时边咀嚼边点头,见夏知许夹了一个给许其琛,“你尝尝不就知道了,多吃点。”
许其琛又说,“乐乐吃东西很香。”
乐知时咽下嘴里的食物,“因为我过敏,很多好吃的都不能吃,能吃的已经很少了,要认认真真地尝出味道,吃多一点,才不会比别人亏。”
宋煜抿了口茶,“馋还有歪理。”
夏知许倒是十分赞同乐知时的说法,拿自己的杯子和他的碰了碰,虎牙随着笑容露出来,“这个说法我喜欢,尊重和享受美食的人都特别可爱。”
宋煜又倒了杯热茶,让乐知时喝了,乐知时想留肚子吃东西,应了两声,可等到凉了半截都没喝,最后还是宋煜喝了,又倒了杯新的,“你再不喝,甜品一口都不能吃。”
乐知时这才没办法,咽了嘴里的蟹肉玉子烧,两手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喝完。
“你这个哥哥当得也怪凶的。”夏知许给乐知时夹了一块香煎鹅肝寿司,“乐乐吃这个,垫着苹果片一起,可好吃了。”
乐知时说了谢谢,按照夏知许说的方法吃了一口,他本来不喜欢动物肝脏,在林蓉的餐厅里都不吃鹅肝,但现在这个情况,他又觉得拒绝不太好,可吃下去一口才发现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鹅肝的口感很绵密,甚至有点类似压得很密实的重芝士蛋糕的口感,但味道是黑胡椒和岩盐调出的动物油脂香气,滋味醇厚,苹果片很好地平衡了油腻感,搭配清爽弹牙的醋饭,意外得很美味。
“好吃。”乐知时抬头对着夏知许笑,眼睛亮亮的。
“是吧,哥哥不骗人。”
果然,先入为主的偏见很有可能导致错过和遗憾。
就在他一心一意吃东西的时候,三个高三生已经从竞赛聊到了高考,好像这也的确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
听他们谈天,乐知时也忍不住插了句,“夏学长,你想好志愿吗?”
突然被问到的夏知许微微仰头,思考了一下,“我还挺想学计算机的。至于去哪儿念……”他往许其琛肩膀上靠,“许其琛去哪儿我去哪儿,我们都说好了,估计要去北京。”
许其琛放下手里的茶碗蒸,把他的头从肩上拨开,声音不大,“谁跟你说好了。”
他的耳朵红了。乐知时发现。
他扭头看向宋煜,“宋煜哥哥,你呢?”
宋煜垂下眼,“没想。”
天妇罗什锦拼盘送了上来,香香脆脆一大盘,炸虾、炸蟹腿、炸青南瓜和炸鱿鱼和炸香菇,光是看着乐知时都要馋死了,这种又冷又潮的下雨天最适合吃酥酥热热的炸物,可这些日料店里的都裹的是面粉,他一口也吃不了。
听到宋煜的回答,夏知许笑说,“你们培雅每年不都有三分之一的学生出国,不参加高考吗?”
宋煜道:“没那么多,夸张了。”
许其琛也问:“你出国吗?现在是不是也要准备考试?”
“不一定。”他给的答案很模糊。
听到出国两个字,本来就遭受天妇罗打击的乐知时忽然间更加沮丧了。原来宋煜有可能会出国念大学吗?国外的大学要念几年?是不是只有放假的时候才能回国?一年能放几天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