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两声、三声,然后琵琶声竟如汹涌的波涛扑面而来。
悲愤难抑,痛苦非常!
撩拨的和嘉公主的心,也跟着变得沉痛起来。
京城的人都是见过世面的,有些人本身就是弹琴的高手,弹琵琶的高手,但是谁也不能弹的如此之好。
琴弦已经不再是弦,已经成为利器,扎人心的利器!
季怀的心,也被这琴弦揪的一紧一紧的。他见识过黍离弹琵琶的技艺,自然知道这是她在控诉自己。
漆黑的夜像被人点亮,所有人的心都随着这弦声跳动。
黍离抱着琵琶,坐在摘星楼的屋脊上,弹,不停的弹。
这些日子以来,压在心底的痛苦,如开闸的洪水,滔滔的再也抑制不住。
她必须倾诉,必须发泄,而现在琵琶就是她的嘴,把她不能向外人说的,全都一句一句说了出来。
方田战战兢兢的骑在摘星楼的屋脊上一点点的向黍离的方向挪。
这摘星楼可是全京城最高的楼,足足有四层房子那么高。在平时,方田上普通的屋顶都会两腿发软。现在爬这么高的屋顶,自然吓的他连站都站不起来。
本来贺东极力劝说,不让他上来,可是方田知道黍离的心事只有他了解,贺东的话,她肯定不会听。
今天下午在幽幽河谷的时候,当黍离告诉他季怀便是她的子禾哥哥时,说真话,方田也还是吃了一惊。
“子禾”,“季”!
他也从来没有把这三个字联系在一起过。却没有想到这“子禾”竟然是“季”的拆分。
这些日子,季怀明明知道这丫头满世界找他,他却始终不认。很显然他是嫌弃黍离的长相,况且她又没有显赫的家世可依。
方田理解黍离的心情。从小到大,他和姐姐也曾被无数的人冷落嘲弄排挤。
那种被人拒绝的滋味,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最清楚!
十六的月亮,皎皎然地挂在天上,那么低,似乎唾手可得。疏疏朗朗的几个星星,散漫的点缀在天上,一闪一闪的眨着眼睛。远处栖息在树林中的几只鸟,好像被琵琶声惊扰了,“咕咕”地叫了几声,便又隐到更深的树林里去了。
有不少的人从家门中走出,循着声,找了过来。
季中看出了自家主上心境颇乱,刚走进“行役馆”,便又走了出来,在院子里转了几圈,便又到书房里去了。
“公子,不,王爷,要不我带几个人去把那丫头抓起来?她在摘星楼上,离我们府很近!”
季中看着季怀的脸色,问的很是小心翼翼。
“不用!你亲自去,暗暗的盯着这丫头,别让她再有什么异动!”季怀虽然被着琵琶声弄得心烦意乱,但是他还是不想把事情弄得更大。
季中说了声“是”,便向外走。但他实在搞不明白,自己家公子说的这个“异动”是什么意思?
林元本来已经睡下了,听到琵琶的声音,又披衣坐了起来,站在走廊里,望着遥远的明亮的夜空,一动不动。
这声音勾起了他小时候很温馨,也很美好的一些回忆。而这些回忆压在他记忆的最深处,是他轻易不敢触摸的疮疤。
嘈嘈切切的声音,时而像怒目圆睁的呵斥,时而如柔情蜜意的情话,弦弦掩抑声声嘶,说尽心中不平事。
方田看着黍离弹的越来越疯狂,连头发散在空中,胡乱的飘舞都浑似不觉。不觉心中有些害怕,他站起身来,顾不得恐惧,居然小跑着走向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