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善有恶,不管善恶,都是人,都有私欲,都会有缺点。乡人民医院前一任院长的缺点是太过固执,懂得人情世故但却不愿意去维护,因此在院长的位置上坐了二十年,医术高超,但依然还是乡医院的院长,他手下许多学生都已经在县人民医院里面当了主任,而他还是乡医院的院长。
上一任院长和方礼键的关系非常好得几乎要穿一条裤子,两个人惺惺相惜,经常在一起探讨医术和一些疑难杂症,是孟新庄乡的守护神。很多时候,这位院长愿意和方礼键在一起,因为性格相投,不会因为一些繁文缛节而担心说错了话做错了事。
方礼键和王国涛当年辩论的时候其实这上一任院长也在场,他赞同方礼键的观点,医者仁心,医生自己的心都坏了,怎么去救别人?王国涛因此痛恨这两个人。上一任院长不到六十就退休了,在家里带孙子,日子过得还算不错,经常有人上门求医,他望闻问切样样精通,中西医结合,药到病除。但是他从不开方子,只是告诉病人去哪里抓药,抓什么药。
他退休了之后,新来的院长行虎狼之道,倒是解决了许多无理由的医闹事件,但也丧失了不少病人。这也是件好事。因为医院病人少了,那便是人们的身体更加健康了。但是他十分担心,原因是医院没有了病人,那收入如何来?
方礼键的名望太高了,在孟新庄乡医生行列里,他的名望甚至要超过于他这个院长。对此,院长十分苦恼。但医生名望高也是件好事么,他如此想,心里总算有了一丝安慰。每一年医生开会的时候,他总是要将方礼键单独留下来讲几句。
“方大夫啊,你这一年在村子里干得不错,回头我们呢开个会,让你到乡里面来服务,你医术高超,人又正直,众望所归哩!去年跟你说过让你到乡里来工作的事情,因为一些别的事情耽误了,都是乡医院的责任呐!这一次可不能错过了,你回去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呢?他是想让方礼键回去准备准备礼物,他没有明说,但是方礼键不是傻子。这些年来他每一次都如此说,到了第二年还是这套词。方礼键都习惯了。这些年来方礼键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让永兴村的人没有疾病。他是医生,这是他的责任。
上一次打错了药的事情被吊销了执照,那都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他每一次想起来,都觉得痛心。人怎么能这样呢?悬壶济世,治病救人,不应该是毫无保留的么,为什么那么多人还是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而争执?人就不能单纯一点吗?
事实上,很多人所想的并非是方礼键的医术如何高超,如何能够在永兴村立足,而是想的他通过自己的医术,跳过了医院赚了许多钱。其实方礼键自己也承认这些年当村医的时候,跳过乡医院购买过许多药品。因为许多药品都是村民们需要的。
头孢呋辛不好,那就再进一些头孢克肟,这两种还是没有达到最好的消炎效果,那就再买一些阿奇霉素。总之,只要是能够对村民们的身体有帮助的,他的药房里总是会备上一些。村民们总是会头疼脑热,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生病了就得治,村民们哎哟哎哟的喊着头疼,来了,坐下来,方礼键总不能每一次都给头孢呋辛。
这只是一个例子,并非说药都不好。方礼键甚至还会自己磨制一些草药,这是方家小太爷传下来的方子,有许多方子针对那些疑难杂症十分有效。
院长听说过这些事情,但是没有实据。村医归乡医院管辖,这是从很早以前就立下来的规矩,卫生局是有明文规定的,禁止医生私自买药,以免造成无法估量的损失。
什么叫“无法估量的损失”?这个界定没有人能说得清楚,死人了,那就叫无法估量,事实上乡人民医院里死的人比进去的病人还多。早些年人们日子过得紧,吃饭都成问题,瞧病那就更成问题了。一进医院,做个阑尾炎手术,早些年的时候就得有三百元。三百元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可能是半年的生活费。
十年二十年前,一只冰棍五分钱,一辆凤凰牌或者是永久牌自行车二十五元钱,一只铁锅七快钱。街上逛一逛,买几件生活用品,洗发香波一块五,皂粉五毛钱。比较贵的熊猫牌黑白电视机,一百二十元钱,再有钱人家买一台电冰箱,也才二百八十元钱。
那时候很少有人家有轿车,有轿车的人家非富即贵。一辆桑塔纳二十万。方义成上一次买的桑塔纳轿车,十六万元!这些太贵了,普通人家买不起。永兴村的人们在遭遇火灾之前,已经有一半人家有轿车了,可那时候方礼键家里还舍不得买一辆自行车。
方义成和周晓雪小的时候骑的自行车,那是周万才从蚕农厂里抠出来的钱,一年三四万,日子那就已经飞黄腾达了。如今永兴村家家户户的日子都过得好了,但方礼键家里的日子还是那样,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方红每年都拿钱回家,八千,五千不等,可方礼键拿着这些钱,进货买药,全都用在了村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