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泽背靠临窗的檐廊,几措屏风落落而立,被阳光切割出明暗。
他垂眸走了片刻神,像是做了一场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的梦。
如果面前坐着的人是池漾,他甚至有种错觉:他和池漾终于走在了一起,来初见的地点重温旧梦。
可他面前坐着的人是席砚卿。
明晃晃地驳斥着他的错觉。
席砚卿眺望着窗外的红砖绿柳,倏地起了个调:“其实,我设想过很多次和你见面的场景。”
顾锦泽瞬间领会到他这句话的意思,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道:“怎么?觉得是兵戎相见,还是文人相轻?”
“那倒不至于。”席砚卿抿了一口茶,泰然自若道:“顾总请我吃这顿饭,不就是既不想兵戎相见,也不想文人相轻么。”
顾锦泽凉笑一声,落了句:“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儿。”沉默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带了丝戏谑:“那你就不怕这顿饭是鸿门宴?”
席砚卿回得洒脱:“是鸿门宴,我也认了。”
这话答得,让一向能言善辩的顾锦泽,哑口无言。他淡淡笑了笑,一语双关道:“到底是能攻下池漾这座城池的人。”
不管是鸿门赴宴,还是败走麦城。
他都认。
话已至此,席砚卿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什么时候知道的?”
顾锦泽:“昨晚。”
席砚卿轻哂一声:“看来我撤热搜撤的还是不够快啊。”
“我倒是希望我是通过热搜才知道的,”顾锦泽喟叹一声,下意识地扶了扶镜框,修长手指被金丝边一晃,泛着光,“昨晚的开业典礼,我在现场。”
本想给池漾一个惊喜,可惜她心心念念的惊喜,并不是自己。
所以,她情意绵绵的眼神,她惊慌时躲进他怀里的本能反应,她等待他时的翘首以盼,以及她被他揽入怀中的温柔笑容,都一帧一帧地,实时拓入自己的眼底。
顾锦泽生平第一次这么感谢人群,感谢黑夜。
给他保全了黯然离场的自尊。
其实,他知晓他的爱慕,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独角戏罢了。
池漾曾明确地表示过不止一次,她不打算谈恋爱,不希望任何人在她身上浪费时间。
她把话说到这份儿上,自然很难让人再起追求的心思。
不过顾锦泽仍旧怀抱着一丝侥幸。
万一呢,万一她哪天就觉得,有人陪着自己一辈子也挺好的呢。
不过,席砚卿这个人的出现,让顾锦泽蓦然醒悟,那句话只是她善意的说辞而已。
她只是没遇到那个对的人而已。
他认识池漾这么多年,想要追求她的人自然不少,但她每次都是用这样的说辞,一杆子打翻一船人,当然,这船人里也包括自己。
但是,她将所有人都归于“一船人”,和“一船人”外还有一个人。
是两码事。
想到这儿,顾锦泽薄唇轻抿,语气似在自嘲:“席砚卿,我也不比你差吧。”
“当然,”席砚卿倒是不吝啬自己的称赞,“顾律师很优秀,否则我也不至于答应你来吃这顿饭。”
他席砚卿又不是闲的,对池漾有好感的人多了,他难不成还天天去跟人开座谈会?
顾锦泽抬眸看向对面,只见席砚卿轻倚着雕花红木,语气沉稳有力:“我知道,你在池漾心中分量很重,是她敬重多年的师哥,也是她工作上的合作伙伴和领路人。”
“所以,”顾锦泽挑眉问道,“你怕我对她图谋不轨?”
“所以——”席砚卿接上他的话,“那些没挑明的话,就别再挑明了吧。你应该知道,爱情这件事没有道理可讲,也没有中间状态可以去周旋。”
顾锦泽神情一愣,惊叹于席砚卿读人心的能力。
这么多年来,顾锦泽之所以没在池漾面前捅破这层窗户纸,就是因为他明白,捅破之后只有两个结果,要么得偿所愿,要么老死不相往来。
他和池漾之间,没有所谓的中间状态。
所以,他对她所有的呵护都是小心翼翼,所有的陪伴也都是以朋友之名。
单向的奔赴,对他来说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