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么(2 / 2)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会儿。

“叶青屿,”席世卿打破这沉默,“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叶青屿想了下,嘴角扯出一丝嘲弄的笑,冷呵了一声:“忘不了,不就是在这儿么。”

你不分青红皂白地,揍了我一拳。

想到这儿,叶青屿相当不爽地轻啧一声:“我说席砚卿,你是不是哪儿有点毛病?我不提这一茬儿,你倒主动提起来了?”

席砚卿看着他的表情,思索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个意思,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你说我揍你那一拳啊,都说了,让你揍回来,你不揍,你怪谁?”

叶青屿翻个白眼,懒得理他。

席砚卿定了定神色,倏地起了个调:“那次你跟我说,我还不配听你讲故事。不知道现在,我配不配?”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席砚卿误以为叶青屿玩弄池漾的感情,与他凛然对峙,揍了他一拳。也是在那个时候,席砚卿无意间得知,关于池漾的一些往事。他想了解得再多一些,叶青屿却对他说:“我觉得,你还不配听我讲故事。”

一句话,把他隔绝在池漾的过往之外。

可时至今日,席砚卿想知道,当下的他有没有资格。

有没有资格,去追赶上他缺席的那些时光。

叶青屿倚在沙发上,抬高右手按了按太阳穴。

沉默了很久,他才开口:“你知道我第一次见池漾什么感觉吗?那时候她应该才六岁吧,看起来小小的,长得特别好看,眼睛水汪汪的,像个小天使一样。不过......”

仅一个停顿,席世卿心中就立刻升腾起不好的预感,他下意识地攥了攥拳头,问:“不过什么?”

“不过,”叶青屿仰头望着窗外无边月色,问了个相当突兀的问题,“现在几点了?”

席世卿看了眼手表,“零点过半。”

这意味着新的一天已经来了。

也意味着池漾的生日已经过去了。

叶青屿这才接上“不过”的后半句:“不过,她当时穿着一身黑的丧服。”

是天使,却折了翼。

“我八岁那年,我们全家人一起从南栖飞往朝歌,那时候我还不太懂得此行的意义,就是觉得气氛有些不同寻常。飞机落地时,我问我爷爷,这次来干什么。我爷爷对我说,他战友的女儿去世了,我们来缅怀。他的战友,就是池漾的外公,云石韧。去世的那个人,就是池漾的母亲。”

“她妈妈是因为什么去世的?”

“具体我也不清楚,”叶青屿说:“听说她妈妈本来身体就不好,她丈夫又在她怀孕的时候出了意外,离开了人世。她才回到老家,和云石韧一起生活。”

“然后呢?”

“然后我没再听说过有关他们的事情。直到三年后,我爷爷在一次机缘巧合下,在因公殉职单上,看到了云石韧的名字。后来我才知道,池漾的外公,是一名医生,那年南栖市爆发呼吸道传染病,云石韧临危受命,从朝歌飞往南栖,一头扎入传染最严重的病区,却......”

叶青屿眼眶中蕴着泪,用尽全力接上:“再也没出来。”

听到这儿,席砚卿狠狠地闭上了眼,他不敢想——

当时的她,不满十岁,接连承受至亲之人的离世。

她......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后来,我爷爷飞去朝歌,费了很多周章,把池漾和阿锦接了回来。那一年,池漾九岁,我时隔三年之后再次见到她。”

“九岁?”席砚卿蹙起眉头,“南栖市爆发呼吸道感染那一年,她......”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叶青屿打断他,“你想的没错,池漾的外公,是在池漾八岁那年去世的。我爷爷在因公殉职单上看到云石韧的名字时,已经是一年后了。”

“那八岁到九岁这一年,他们在哪?

叶青屿顿了顿,从喉咙里哽出三个字:“孤儿院。”

听到这儿,席砚卿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拽着,狠狠往上揪,揪到极限值后,又忽地松了手,直直坠入深渊。

回落、又反弹,反弹、再回落。

循环往复,钝的人生疼。

“不过,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叶青屿说,“云石韧在赴疫区前,给池漾写过一封信。那封信,其实说白了,就是遗书。上面写了我爷爷叶宥深的联系方式......”

叶青屿如鲠在喉:“但池漾,没联系。”

凌晨的夜,漫长得好像没有尽头。

万物都臣服于,这头名为黑暗的洪水猛兽。

“所以,她不是那种,会心安理得接受别人好意的女孩。即使你的所有付出,都源于心甘情愿的爱。”

闻言,席砚卿异常艰难地嗯了一声。

“你知道池漾为什么十六岁就上大学了吗?”叶青屿自问自答道,“为了不给我爸妈添麻烦。我比池漾大两岁,她来我家的时候,我上六年级,来年就要升初中。但我们家当时住的地方交通特别不便,学校又远,所以每天都是我爸妈接送我们上下学。后来池漾知道,我要升的中学离现在的小学很远,几乎是一个南一个北。然后,她就用一年时间,学完了三年的课程,最后以第一名的成绩,和我同一年,特招进了同一所中学。她就是这么个姑娘。嘴硬,行动更硬。”

说完,叶青屿侧眸看向席砚卿,只见一向潇洒挺拔的他,此刻微微躬着背,仿佛一身硬骨,被人打碎。

看到这儿,他轻嗤了一声,问:“席砚卿,疼不疼?”

席砚卿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是在问他:你的心,疼不疼?

疼么?

何止是疼......

“我爷爷把他们接回家的时候,就跟我约法三章:第一,不准过问任何关于他们亲人的事情。第二,不准过问任何关于他们过去的事情。第三,必须把他们当成自家人来看待。我当时还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但后来我理解了。这些事情,我身为一个旁观者,每回想一次,就觉得损耗了自己一次。你更别说,她一个亲历者,每回想一次,无异于把自己的伤口揭开,再往上添一道伤疤。我们感受到的疼痛,远不及她感受到的万分之一。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不让你去问她过去的事情的原因。”

长长久久的沉默蔓延开来。

后来,叶青屿长叹了一口气,说:“她一直在失去。”

两小时后,飞机降落在朝歌国际机场。

与这趟航程一同戛然的,是席砚卿的回忆。

他关于这场对话的所有回忆,停止在叶青屿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席砚卿,好好对她,不要给我把那一拳还回来的机会。”喜欢惊鸿一掠十年灯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惊鸿一掠十年灯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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