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俱备(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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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拉维斯工业?”伊斯科夫低呼出声,眉头拧成一堆,夹在手里的烟都在无知无觉中掉了。脚下是一片枯草,烟蒂还有火星。

莱纳快速一瞥,不含糊得踩灭。她设想过许多种死法,但死于同行者粗心大意扔下的烟蒂所引起的大火,听起来不怎么高明。

厚重、硬实的系带战术短靴绑在小腿上,迈过的每一步都是加倍的重量,不是她贯穿的轻巧鞋履。鞋面上还有前些天大雨时留下的干涸的污泥,压落在枯草面上,叫人对这萧条荒芜的地方愈发喜欢不起来。

这几日她和伊斯科夫在西部处理工作。美国西部。算起来是出逃后的首度回国。倒没有预想中的惶惶不安。忧心是有,绵长国界线也就这样平淡无奇得穿过来了。按行程,这将是她的最后一站。往后运输线上的问题还该伊斯科夫搭理,至于她也是时候返还实验室。想到这一点,心情稍好些。手上加紧速度,验完最后两箱货,不留恋得摘掉味道混杂的皮手套。

伊斯科夫还在讲电话,尽管听起来接近尾声。

莱纳压紧牛仔帽沿。西部的冬阳不暖但很伤眼。伊斯科夫回头看了她一眼,像在说抱歉,也似在打量。只是她的神情他看不见。

说起来很有趣,所有人都以为美国本土是他们的重中之重,以为他们倾尽人力重新调配,却想不到本土是勘验一路的最后一站。此话不全算假,美国是主要中转,也有一二办公集中地,但此外所有的基地——不论科创、生产还是军事防备——几乎都布置在境外。九头蛇的美国活动最广为人知,组织上也乐意利用这种错觉。

好比千年的古树,根源盘桓也蔓延,若非立于正中难能辨清其间的盘根错节。

莱纳踢了踢脚下的石块。它一直滚一直滚,直到撞上路另一头的树根。即使误打误撞也总能抓到一两根枝节。

她不意外特拉维斯工业暴露在特工眼下。迟早的事。双方的紧密合作以及运输线上的高度重合,注定了暴露的双向性。她真正在思考的,这可否引来对方的深入思考,甚至联系?她在哥潭时谈不上用心掩盖的踪迹和悖于常理的行径,理该招致有心人的警惕与关注,纵然放诸当时或为她所提供、真假参半的解释糊弄,时至今日,回头再看怕是破绽百出。若她猜得不错,他们大概有所觉察,特瑞特才是她去往哥潭的目标所在。

这样很好。因为计划打一开始便不是冲着完美无缺去的。选她不是意外,漏洞重重也不是能力有限。该怀疑的、不该怀疑的,每一处细节都反复推敲过许多遍。从头到尾的台本、一颦一笑,看过的人,业已烂熟于心。

原以为凭一套复排千遍的戏码就能万事无缺,可预演之外的才叫意外。此时此刻,她竟有些理解小丑痴迷着的混乱后的不确定——意外和不定本才是人生真谛。

至于她的意外……莱纳的帽沿压得更低。有时欺人仅为自欺。

“他们果然动了特拉维斯。昨天夜里截了两三批车队,以私藏毒/品为由。”伊斯科夫终于讲完电话,皱着眉大步向莱纳走来的同时从衣兜里掏出一盒烟,点燃了烟盒里的最后一支,“据说麦克大为光火,谁都知道他从不用夜线运毒。摆明了是栽赃寻由头拖时间,他底下那伙人的性子,迟早让人捉住把柄。”

她靠着最底端的货仓悠闲抬眸,看他雷厉风行抽走常规物里充填的违禁品。量不大。这一批仅是样品。听说是和特拉维斯新谈成的生意。这是要表态了。

“过河拆桥?我以为那是麦克的拿手好戏。”意思是不怕麦克报复?

阴影下扣着软帽的她倒真有几分西部片里牛仔女郎的味道。他略停下手中动作,“所以底下能用的人都走了。”语气轻飘飘,目带审视。

他不信她,以为她在套自己话,就如她从未真正信过他。安德烈隔三差五把她叫走,想来他不是半点不知。说不准故意也告知了他呢?

她只是笑笑。手机又在此时恰到好处得震响。她的手机。未显示的主叫号码,比起骚扰电话,更像是刻意过滤后的保密。心念电闪,她设想了许多可能,独没料到嘀声响后,电波另一段上传来安迪克的声音。

安迪克·蒂利卡维农博士。

她下意识挺直的背脊像是昏暮里不屈寒冬的猎鸟,伊斯科夫看清的最后一个表情是她高扬起的一边眉梢。然后她扣低了帽沿。

毫无意义的客套之后,安迪克语气温和却也不容拒绝地与她说:“供应链问题的紧迫性,情报部门已向我们转达。伊斯科夫独自周转实属不易。我与你上级丹尼斯谈过了,实验方面虽紧迫但还不至于抽调不过人手。你姑且不必顾虑许多,只管全心辅佐伊斯科夫,其余的我们会在基地里酌情分派。”

他并非独自一人,背景音里连绵此起的呼吸暗示了太多。

她顿了一息,阴云里转瞬而过的寸缕阳光照透她腕间一串珀金链,和链下反光里嘴角那抹似笑非笑,“即使如此,自当从命。只不知,可许我问上一句,代替我的是谁?”语气并不炽烈,相反,不紧不慢里还露出连日旅途的疲惫,但伊斯科夫听出了刀光剑影,莫名而无形的锐利。好似她那个人,从不锋芒毕露,却总带着尖刺。

呼吸声都渐顿了。可以预料不久后将是怎一番明褒实贬。

但她的上级,那一屋人的上级,终是缓缓道:“暂未有确定人选,丹尼斯曾提过的麦考伊在同届里似实为佼佼。你,意下如何?”

迈克尔·麦考伊,曾在办公室外听闻她与安迪克争执的数人之一,他问她对那人意下如何。怕是不知是何意之下。她只道,“悉听尊便。”

她的浑身气势在搁了电话之后成了颓败,连笔挺的脊背也被压弯。

话里话外不难作遐想,伊斯科夫心中有了计较,面上还只管问讯。得来她一个说不清滋味的眼神,眼神翻涌的暗潮瞬息里褪尽,恍若他的错觉。他尚兀自回味解析,她淡道:“我和你,难兄难弟,暂时是走不脱了。”

“哦?我还以为这么些时日过去,稳定与否,小变种人那儿都不能再放任不管。”

“谁说是要放任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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