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境况愈下
攻城在第二天的清晨便如同预料之中的那样开始了，守城的雄狮军明白这群北地来的野人们并不会给他们过多喘息的时间，事实上，城下的投石机车一直在保持着，带着火焰的巨大石块轰击在城墙上的声音就像一次又一次警钟，不仅敲打在城里人的心里，也砸在城外人们的心中。
莱昂手握带着血腥味道锈迹的战斧站立在土丘上前，前方开阔的地界可以让他直接的看到黝黑的城墙上密密麻麻的，正在死去的族人们。
这是攻城的第三天了，这样的景象他看了三天。
看似遥远但其实近在咫尺的前方传来焦灼的血液味道，而他只是麻木的挥动着手中的战斧，将不时有从那血肉沙场中逃跑的族人砍翻在地上，是的，不知道从哪个时候开始，他习惯了杀人，这种强大的适应能力令他自己都感到惊讶，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从小便深深信仰神明的莱昂第一次产生了某种动摇。
“我们，在干什么？神明，在哪里？”
一旁的年轻士卒鄙夷地看着被他砍到的尸体，突然听到这位首领的儿子喃喃自语，有些没听清，赶忙收起自己脸上的鄙夷。
“少君，您说什么？”
莱昂木然的摇了摇头。
“没什么。”
莱昂明白，他只能这样做，自己脑袋里那些胡思乱想的东西给身旁的族人是讲不通的，他们只想着杀死每个该死的帝国人，然后夺走一切的财富，让自己娶上婆娘，让家人过得更好，可最令他不敢置信的是，他竟然找不到这里面的不妥之处，神明的教义和苏尔特的传统好像让这一切都显得理所当然。
“苏尔特人必将崛起！”
这是兄长临死前最后的怒吼，可是苏尔特该怎么崛起呢？这么大一座城，不久前路西法兄长就死在了那里，现如今更多的族人死在那里，黝黑的城墙依然还是那样黝黑，鲜血涂在上面不过一会便变成了漆黑腥臭的斑驳，可这是为了什么呢？
前方又踉跄着跑来一位苏尔特战士，他原本的皮袄已经变得焦黑，却没有一丝鲜血的痕迹，士卒们发现了这位侥幸逃得一命的同族，开始大喊。
“回去！快滚回去！”
逃命的苏尔特战士就像没有听到似的，他嘴里胡乱的叫喊让人听不清的单词，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士卒们眼中闪过愤怒与鄙夷，他抽出身上曾在冻原之上打猎用的长弓，拉出一支粗糙的铁箭，射了出去，莱昂看在眼里，没有任何反应。
铁箭在约莫白十步外准确的射中了逃兵，所有负责督战的人都清楚地看到了那支铁箭如何穿透了那个裹着漆黑皮袄的身躯，然后那人便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射箭的士卒兴奋地大喊一声，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向了那具尸体，但等到士卒回来的时候，他先前脸上的兴奋却变成了恐惧与羞愧。
“他喉咙被割烂了，说不出话，我……我不知道他……”
莱昂眼睛瞪的大大的，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督战的士兵们用着看臭苍蝇一般的眼光看着这个年轻的孩子，直到有位年龄稍大的士卒出来将犯了错了年轻孩子拉到了一旁，并用他苍老的脸拉出个难看的笑。
“少君，情有可原啊，按道理来说，这人应该和他的部族一起回来，少君，鲁姆还是个孩子，您就看着这份上，绕他一命吧。”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莱昂好奇的想着，然后他猛然惊觉，自己依然高高地举起了斧子。
我在……干什么……
一旁的士卒看着他们的少君的身子晃了晃，这位不久前才成为少君，并在攻城中以冷血杀人震慑了许多对他有所不服的苏尔特男人动了动自己干裂的嘴唇。
“一直都是这样吗？”
“一直都是。”
“打冻原堡的时候也是？”
年老的士卒用着轻微的，不易察觉的怪异眼神看了眼莱昂，然后便迅速的低下了头颅。
“少君，以先祖之名……这是战争。”
这是战争……
这话让莱昂浑身鲜血迅速变得冰冷，一时间他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然后他就像摸到了什么致命的毒物般惊恐地扔掉了手中的斧子，仿佛刚才那个高举斧子的苏尔特战士不是他自己一样。
“少君，您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