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若泽抬眼,沉沉地盯着她看。
他向她一伸手,道:“我也要吃。”
栗浓冷哼一声,仰着脖一口气把三块糖都吞了。
一块都不给他留!
阿及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个狗主人会抓住一切机会报复的。
席若泽竟展颜笑了笑,不再理会。
栗浓本意是要气一气他,谁知道他只是不理会,却不着恼,不由觉得十分窝气又无趣。嗓子还被那几大块糖剌得还挺疼,栗浓负气之下,又睡不着,便翻来覆去地把玩裹着糖的几张油纸,咂着嘴巴里的一点甜味。
她展开薄薄的纸片,月亮早歇了,勉力辨认下,能看清纸上写了个大大的祝字,大概这间糖铺叫祝记。
她脑子里电光火石间灵光乍现。
她起身过来,踹了他一脚:“诶,你还醒着吧?”
刚打过架,想必她是方才骂架时候有什么不过瘾的地方越想越气,又组织好成套的脏话来找茬了,席若泽懒得搭理她。
“别装死,起来说正经事,我有出城的法子了。”
呵,老大的人了,还拿这个来诓他?
席若泽心里清楚,除了武功水平,这小娘子心智、阅历俱在自己之下。听她这样闹,席若泽也有意逗逗她,于是故意正襟危坐,做出一副大喜过望的表情:“啊?可当真?不知是何绝妙佳计?”
栗浓坐到他对面来,神色颇郑重,席若泽心中发笑。
只听她有条不紊地问道:“你方才讲你家世代为商,想来得是有名望的大族。你们家商号,有没有什么标识?”
席若泽心头一跳,戏谑的笑意收敛,他冷冷盯着她的脸庞,答:“有。”
“追杀你的人,是为赏金四处而来的亡命徒,还是特意派出的一队人?”
“两者兼有。”
栗浓渐渐得意:“人太多,所以逃不掉。江照兄一直东躲西藏,也就是说那些人四散在各处,无处不在。我想,我们该将他们引到一处去。不是躲过他们的眼睛,而是定住他们的视线。”
若是他的行踪败露,他们必定会一窝蜂地群起而攻——这是席若泽一直忧心的,却也是击碎难关的点。
“你的意思是,用我独有的标识去吸引那帮亡命之徒的视线,故意败露行踪?”
倒不是太蠢。栗浓拍拍他肩膀以示鼓励:“正是如此。”
席若泽略略想了想,觉得可行:“该如何行事?”
栗浓抿唇思忖片刻,有了主意:“用信鸽!”
席若泽一细想,再看栗浓时,眼底一派惊诧之色。
栗浓点着下巴,想着把杀手引到何处去才好,不过片刻她又有了法子:“在信鸽身上做好标记,做的显眼些,信鸽身上附上一封求救信,随便假装是写给你哪个朋友求助的,信里就写,你与塔儿寺的那个法师……什么法师来着……对,金灯法师!就说你与金灯法师是故交,眼下遭此劫祸,幸得金灯法师施以援手,藏身于塔尔寺,实在走投无路,只有写出这封信来求人设法救你。只要那帮人拦截信鸽,便会获悉假的藏身之地,你也知道,秃头和尚最是麻烦了,要是两边人杠上,可有他们受的。”
席若泽冷静地点出漏洞:“若是他们按兵不动呢?”
栗浓偏头想了想:“我再去买通几个乞儿,叫他们四处散播塔儿寺后院有古怪,这样一来……”
席若泽头脑冷静得很:“这样一来,他们一定会去先行探查。这个谎就破了。”
“要的就是他去探查。”
栗浓两眼放光,胸有成竹:“疏兹镇常年苦于战乱,塔儿寺自己豢有武僧,他那后院有几间房专门辟出来放经卷,日夜着人看守,戒备森严得很。他们越是去探查,就会越觉得可疑。到时候再让旌及过去晃一晃,露露脸,他武功那样高,料想对方也不敢打草惊蛇。”
席若泽沉吟不语,手指敲了敲地板,又朝她一点,问道:“倘若有人觉得可疑,按兵不动;或者有人埋伏在城外,守株待兔,该当如何?”
讨论细节,说明席若泽认为她的计划可行,但仍需完善。
二人认真推演,栗浓撑着下巴,想到:“守株待兔的人是个大麻烦。疏兹城中多的是能人异士,我想,我们可以走一趟黑市,找人帮我们乔装改扮。”
栗浓又道:“若是当真出了镇还有人扑上来,你担心咱们打不过,我可以去赁两个武夫,护咱们一程。”
席若泽道:“这倒不必。”阿及的武功够高,不用寻什么武夫。
席若泽对栗浓改观,栗浓还是有两分聪明的。席若泽盯着她没长开的眉眼,或许是因为年纪轻,脑子转的特别快?
可他仍有一事不解。
席若泽学的乖了,直接问道:“话说回来,你为何不直接赁一个人假充作你的主人,带你出镇呢?”
栗浓道:“我自丰殷一路到疏兹来,是跟的马帮。我使了银钱,叫马帮的人带着我,谎称是我的主人。可到了这,边防重镇又是都护府的所在,盘查分外严,包庇逃奴是重罪,他们生怕败露,不敢再冒险。我思来想去也是,我死便死,不好拉人垫背。”
席若泽终于是彻底明白了:“所以你一开始来找我合作便是因为认定了我……”
栗浓嘿嘿一笑,天真烂漫:“就是认定了你不要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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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