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婶只好道:“布还没买到,怎么回来?再说了,你爹那么能吃,他们回来了,哪还有你的鸡蛋吃?”
“不是的!爹爹把鸡蛋给春儿吃!”
孙大婶湿淋淋的手在下裳上来来回回蹭,最终不耐烦道:“你爹在外头好好的,你一直念叨什么?该回来的时候会回来的!问问问,问什么问!你问我,我问谁去?”
阿栋无奈地皱眉:“娘,你怎么又说这话?爹打了胜仗,自然就回来!”
孙大婶忽然双眼通红,发狂尖叫:“我告诉你,你趁早死了去打仗的心!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那姓刘的是块什么料!你跟着他去送死吗!”
阿栋烦不胜烦,掀帘而去。
“一个个地都给我添堵!”
阿春一瘪嘴开始嚎啕。
孙大婶没有半分耐心:“别嚎了!不许嚎!死丫头哭什么,你爹死了吗!”
目睹一切的栗浓只能选择沉默。
孙大婶这才意识到还有栗浓的存在,赶紧揩了揩眼泪:“让你见笑了。”
孙大婶也不在这里待了,大晚上的,开始折腾洗衣服。
栗浓开口哄一直在哭的阿春:“我爹也去买花布了,他现在应该在幽州,很久很久没有和我通信了。”她吸了一口气,很是豁达:“等他把布给我捧回来了,我一定要和阿春比一比,谁爹爹带回来的花布更花。”
阿春好歹不哭了。
在这家,“战争”两个字,好像是完全禁止提起的两个字。
栗浓想了想,榆城已经打了很久,阿栋却现在才要去当兵,那极有可能是榆城状况非常不咋地,才需要扩大征兵。
她决定去问一问阿栋。
阿栋正在院里喂狗,他养了一只大黄狗,长得很喜气,阿栋对她笑了一下,说:“我家大黄,是全村最会逮兔子的狗,昨天我想最后逮一次兔子,就带着大黄去了地里,然后就捡到了你。”
提起大黄,他倒是心情不错。
栗浓摸了一把大黄,应付两句,终于问道:“为什么是最后一次逮兔子?”
阿栋撸大黄的手一顿,他说:“谁知道去了战场能不能活着回来。”
栗浓不动声色地打量阿栋一番,阿栋虽然高大,却很稚气:“阿栋,你多大?”
“十三岁。”
栗浓道:“那我倒年长你两岁……奇怪,不是十五岁才许参军吗?”
阿栋满不在意道:“男子汉大丈夫,慷慨赴国难,和年岁有什么关系?”
“我呸!”孙大婶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还不是那姓刘的!杀了城守,又联合着周边四五个郡的城守跟他一块抗敌,小打小闹赢了几场,彻底把造反的惹恼了,听说弄了两万兵过来打榆城,乌泱泱一片,都是高头大马,还有什么车,什么梯的。这下可好了,旁边的罗郡、甘城都投降了,就剩咱们这么一个地方了!不知道要打成什么样子!”
所以才疯狂征兵?
栗浓焦急道:“那咱们呢?咱们有多少人?”
“一伙子杂七杂八的杂兵,啥人都有,姓刘的家丁、逃亡的流民,还有一伙子土匪,加起来哪有三五千人!现在倒来害孩子们了!”
五千杂兵对两万精兵+孤军奋战没有援军。
栗浓提炼出来了这个有效信息,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孙大婶那么讨厌刘乡豪,他娘的五千对两万呐!我儿子要是两万那一边的也就算了,可我的大儿子是五千那边的!
谁不急眼呐?不急眼的,那还是亲妈吗?
阿栋彻底不耐烦,直接跟栗浓说了一句:“你别搭理我娘,她什么也不懂。”
阿栋娘耳朵尖,即刻抄着棒槌过来揍他:“我确实不懂!我就不明白,送死的事情,你怎么就上赶着去呢!”
于是从阿栋长篇大论反驳的话中,栗浓侧面了解了刘乡豪其人。
这位刘乡豪,就是本地一个有地有钱的人,平时喜欢交朋友,出手阔绰。敌军打到不东州之后,他第一个响应,带着手下几十号人参了军,后来城守想要投降,他就杀了城守,自己带兵继续抵抗。
榆城西边山上有一伙百人悍匪,刘乡豪想要招他们入伙,如虎添翼。此时有人建议,土匪大多是犯了事情的逃犯,家都在不东州境内,不如假扮成叛贼杀了他们家人,这样他们一怒之下,定然与叛贼势不两立,就会加入自己的队伍。
众人皆以为妙。
刘乡豪却认为不妥。杀人家家人还想要人家卖命,无异于欺骗,骗是骗不长久的。待到败露,白添了敌人。
他决定擒贼先擒王,做足了功课,弄清楚了几个土匪头子上山造反的原因,亲自上山去拜见(这胆识),摆出足够的诚意,和土匪头子煮酒论英雄。最终这支土匪成功被招安。
阿栋还说,刘乡豪待下宽严并济,带着全部家当整顿军队,买马买粮买装备。有一个将士母亲快要病死,刘乡豪没有钱了,就让自己的妻子卖了陪嫁的镯子给他娘治病。
如此种种,非常得人心。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慕名投奔的人一茬接一茬,才能聚起来五千人。有一次刘乡豪带兵去帮助罗郡,班师之时,想要一睹他真容的少年挤的水泄不通,高喊‘神将降世’。他轻轻挥一挥手,那小孩们兴奋得就跟疯了一样。阿栋就在当中,还是带头的那一个。
用阿栋娘的话说——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魂汤。阿栋娘实在理解不了小孩的疯狂。
栗浓却心道:刘乡豪所向披靡时,榆城的每个人,恐怕都为他喝彩过;可当大兵压境之后,他就成了招来灭顶的灾殃的臭肉。真正愿意追随他的,只有少年们。
“你要是去了你就不要回来!”
“我就是要去,死也要去!”
栗浓丝毫不受阿栋和他娘争吵的打扰,沉下心来捋顺。
这个乡豪,苦苦支撑了大半年,多次打败对方进攻,还帮过邻郡,听着还挺不错的,现在跌落神坛,更像个悲情英雄。
但是栗浓总觉得他的行为方式有点熟悉……就挺像格外重视对外形象的席若泽似的。栗浓见过席若泽那戏精的演技,此刻再看刘乡豪,总怀疑他也是个戏精。
她摇了摇头,不能那么阴暗,人家有可能就是那么的棒。史书上干大事的人,也大多数是这样,不能说人家做戏。好歹他对待土匪的法子很不错,很人道,很诚心。
“那个,招兵结束了吗?能不能算我一个?”
阿栋娘哭红的眼睛沉如死灰,和阿栋形成鲜明对比。喜欢狗男主永远不和我同一战线请大家收藏:(zeyuxuan.cc)狗男主永远不和我同一战线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