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漪轻轻一吹茶面上的氤氲,摇头道:“媳与女还是不同的,怎么也要看在蓝奂的面子上容忍下这一次。但以蓝氏的性子,她又如何会能收敛得下。那蠢笨的提线木偶姜元靖且有的利用呢!如今侯爷将姜沁昀禁足是必然,就是对她们的警告。”
琰华长臂一舒,侧身将禁闭的窗棂稍稍打开了一隙,气流涌动,催动水雾如游龙游曳在空气中:“接下来,也该替她选了合适的门户,等到文氏丧期一过就出门子。”
冬芮用力瞥了瞥唇道:“想来她要嫁的人家一定有个厉害婆婆,才能震得住她不敢轻易乱使阴谋算计的心眼儿!”
晴云整了整衣袖道:“一定会是寒门子弟。有出息,但没有太高的门楣。”
冬芮一想,很有道理啊,便点头道:“怕门户高了,她娘家人再肖想着得到侯府的人脉,又帮着五公子来害人!”
晴云自小在乡下长大,也见过那些秀才的母亲,想起个别妇人说话时的姿态便不由笑了起来:“寒门婆婆一般来说都……”她努力措了措词,“恩……都、挺厉害的。有一句话必是会天天挂在嘴上。”
清风扑面,繁漪的困倦便也疏散了些,不由好奇:“什么?”
晴云清了清嗓子,中年妇人那高扬的、生怕旁人听不到她家里有个功名郎君似的语调张口就来:“我儿那是文曲星转世,来日拜相入阁是要做一品大官的,你能进我们某某家的门是你的福气!原本我儿子那可是好去做皇帝老爷的女婿的!你需得识好歹。”
繁漪倚在丈夫胸膛乐不可支,还真是、同她在马车上听到某些中年娘子吹牛时说的当真是连语调都像极了!
琰华向来不爱与人多言,只是与妻子和这几个丫头待久了,仿佛也沾上了几分“烟火气”,这样听着,又瞧妻子欢喜的模样,不由也笑了起来。
晴云嘻嘻一笑,又道:“以前我们村出过一个秀才,他娘就经常这样给她儿媳妇立规矩,恨不得嚷的十里八乡都知道她儿子有多出息。人家还是县丞家的姑娘呢!做了旁人家的媳妇,再是高门大户家的姑娘也得被一个孝字压得死死的。何况寒门之中的心机可与高门之内的截然不同,七姑娘的本事未必使得上。”
即便文曲星的母亲是大肚宽容的,未必文曲星的嫂子弟妹都如此啊!
乡下妇人大多是朴实良善的,可每家每户总也少不了那极品人物的存在,一大家子住在一处,闹得鸡飞狗跳都是寻常。
姜沁韵的城府对上尖酸刻薄、一地鸡毛,那根本就是无用武之地啊!
来日只专心应付婆媳、妯娌、姑嫂的关系都要废去她不少精力了,再是恨得怨毒,也没得精力去算计什么了。
琰华修长而温暖的手把玩着妻子微凉而柔软的指,目色如春日柳芽,一星儿的春意潺潺,然而在抚上她掌心的如同掌纹一般存着的伤痕时旋目色猛然一凛。
有些事,心下便有了计较。
冬芮忽觉的十分解气,想装白莲花做个无辜被蓝氏牵连的丈夫,也得看看她们家主子这做惯白莲事的黑莲花同不同意啊!
瞧瞧慕家的当家主母、姚家还有渝姑奶奶,哪个不是败在她手里的,可外头的那些夫人太太哪个不是觉得主子温柔又和软?
冬芮抚掌笑道:“少了七姑娘在各房之间游走窥探,暮云斋可少了不少助力呢!”
繁漪的指在茶水面上打着旋儿,半透明的氤氲在指尖下有了龙卷风的姿态:“五房对他而言没有助力更没有威胁,所以姜沁昀才会选上沁雪来利用。”
晴云晓得两人是不怕冷的,瞧他们不怎么吃茶了,便将炭盆熄灭了。
一笑道:“不管是他自以为不必讲小角色放眼里,亦或者也是给咱们留下的陷阱,可有时候就是不着眼的人才最后可能成为下刀子的狠手啊!”
冬芮颇为称快:“那主子可要让他好好尝尝这种轻敌后酸爽的滋味了。”
琰华笑色疏懒,看着她指尖停住时,旋转着的氤氲乍散:“不急,五房的人不争不抢未必人家就是没本事、没脾气,等着吧,会自己找上门来的。但不是现在,太容易被人防备住。”
盛放炭盆的深棕色薄绒垫子,上面有被几处被暴起的火星烫出的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