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1 / 2)

三日后,翌王府书阁

高城染夕霞,凄怅满沾裳。

忽然,一声沉响,

紧闭七日的书阁大门,终于开启。

廊檐下席地而坐的彭武,瞬间从青石地上弹起身子,

但见赵宗奕缓步踱出,面色,如蜡。

“殿下!”慕容骥箭步上前,面露关切。

彭武还未来得及张嘴,赵宗奕摆手轻言,

“本王累了。”

他通红的眼底,空茫一片,不曾侧目只径直朝槭临轩走去。

“殿下…”彭武抬腿欲追,被慕容骥拦住,轻声道,

“让他去吧。”

目送那失魂落魄的背影远去,从未见过翌王如此消沉的模样,二人皆是一头雾水,满面愁容。

夜,槭临轩寝殿

他静坐床前,一袭白衣,

守一豆孤烛,明明灭灭。

“下来吧…”他呆望着烛火,沉声开口。

火凤如落叶飘落在他面前,单膝行礼。

“火凤参见殿下。”他不瞧他,只扬了扬手。

望着他失神又空洞的眼眸,火凤跪在原地,心疼道,

“殿下…发生了什么事…火凤在此,愿为殿下分忧。”

赵宗奕垂眸,嘴角微颤出一抹苦笑,

人已去,

回首满地萧然,

旧时恩与恨,伤断肠,

如今谁堪诉?

他幽幽一叹,又扬手道,

“来得正好,本王正有一事要你去办。”

火凤眸色一亮,忙凑前两步。

从怀中取出一方纸,赵宗奕轻言,

“本王要知道,什么人擅使此刃。”

纸上所绘之物,似刀非刀,刀身微弧,刀尖细翘,还有反刃。

火凤端详了半晌,摇头道,

“从未见过,不过请殿下放心,就算将这天下翻过来,火凤也要查得清楚。”

赵宗奕踱至窗前,望着幽蓝深邃的夜空,缓言道,

“有人查了二十五年,也未得下落…”

直感心头像压着千斤巨石,透不过气,赵宗奕微闭双目,深深舒着气息。

火凤放轻着步伐,缓缓走到他身旁,忧心忡忡道,

“殿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刀有何深意?可否告诉火凤…火凤愿为殿下分忧…”

赵宗奕侧目,望见火凤溢满关切的眼眸,晶亮如星。

他的身世,怎可对人言,即便是他。

赵宗奕长舒口气道,“没事,”

察觉到他语气的异样,火凤欲开口再问,他却避开他的目光,

“本王迫切想知道,那刀中的线索,还有…”

他将话语顿住,思量片刻,又道,

“不必再浪费时间去翻绿林草莽,先…从翌王府查起。”

火凤大惊,“翌王府…殿下的意思可是…老翌王殿下?殿下这几日闭门不出,可是与老翌王殿下有关?这刀…又是为何?”

他随他,寒暑几载,从他之令,他的足迹千山万重,历经难险。这是第一次,火凤主动开口问缘由。

“无须再问!”赵宗奕有些急躁,声音虽低,仍透着一股霸气。

火凤单膝盖跪拜,“殿下保重,火凤这便起身!”转身,却止住步伐,道,“殿下,火凤还有一事,那…大梁后裔此时此刻该就在宛城中,殿下千万要小心。”

赵宗奕一惊,又负手凛然道,

“人既送上门来,本王自会好好招待,你莫要担心,先去查!”

“是!”

“铛——铛——铛——”

几声锣音响颤,回荡在寂静的宛城街头,

放眼望去,长街仅寥寥几星灯火,

夜,已入三更。

火凤正扮作打更的老更夫——王伯,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里的锣锤,缓步而行。

夜色,昏沉无垠,正如他的心头一片茫然。

明明读懂那双黯淡眼眸中的无助,却猜测不出短短几日,究竟发生了何事,唯一能为殿下做的,就只有查明那怪刀的来历,速去速回。

翌王府,

老翌王赵崇霆…军队?

那便该从中军府查起?

忽的一缕黑影掠过高檐,如烟,缥缈而去。

怪了?

是人还是风?

将铜锣别进腰间,火凤倏的蹿上近前檐顶,但见不远处的大宅,正是南舍公主的别院。顿时感到一股不祥的预感,

难道被自己料中了?

飞身掠上高啄的檐牙,他步履无声的疾走在屋顶上,这别院本就不大,此时一片静谧,火凤借着暗淡的月光,谨慎察看四周,无任何可疑。

怪了?真是一股风?

不对!

猛然回身,一个黑影掌带疾风朝自己攻来,火凤大骇,侧身躲过这突如其来的危险,额头上冷汗涔涔。

目光,正撞上一对如鹰眼般犀利的眸子,尽是煞气。

足尖轻点,火凤将身蹿出一丈外,但见那人黑袍加身,银具遮面,正负着双手,凭空悬于檐脊之上,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杀气。

终于现身了,大梁后裔。

火凤确是不由得一阵后怕,方才他身形如鬼,疾攻如雷,若闪得稍迟些,即便有金丝甲护体恐怕也会筋脉俱损。

此人深夜出现在南舍公主的别院中,莫非他与公主之间确如自己所料,有着不可为人知的关系?

黑影化一道疾闪朝火凤扑来,

这般高深莫测的功夫,想要硬拼绝不是对手。

火凤侧身扑棱一声翻下高檐,落进了庭院中,几纵来到东厨门口,抬腕甩出一道白影穿透了纱窗,东厨顿时燃起火光。

“铛铛铛铛——”

紧密的锣音在静谧的庭院里炸裂开来,火凤一面兜圈小跑,一面用嘶哑的嗓音,

高呼,

“着火了,着火了!快来人——来人呐——”

苏伊桐披衣奔出闺阁时,奶娘、沉花已提着木桶冲进东厨,就连翌王府的杨副将也带兵随后赶到将别院包围。

火势本就单薄,很快便被众人扑灭。

打更的王伯道出巡街时见一黑影,鬼鬼祟祟撬开旁门,溜进了别院,唯恐有人想谋害公主,便紧跟着进来。

贼人许是做贼心虚,发觉行踪被察,就放了把火逃之夭夭。

杨副将带着沉花、奶娘在各个房间巡查一番,未损财物,才舒了口气。

王伯忙一瘸一拐的来到杨副将面前,端出一副有功之臣的模样,滴溜溜转着眼珠子哭诉自己为捉贼扭伤了脚,走不得路。

杨副将随便甩给他五两银子,便领着队伍上街搜寻。

公主又赏了二十两,见这须发斑白的老者,确行动不便,命奶娘将他搀扶进门房中,休养一夜再走,别院恢复了宁静。

苏伊桐关紧房门,月华如水,透过窗纱斜斜照进来,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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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露夕霞,半月擦肩。

自那日,翌王步出书阁,便独处在槭临轩,不出门,亦不见任何人。

彭武连连吃了几日的闭门羹,清晨仍要来槭临轩望上一眼,待守门的杨副将摇完头,他再叹着气回中军府,向慕容骥禀告。

清风拂柳,飞絮蒙蒙。

他檐下抚琴,一袭白衫素冷如雪。

琴声好似流水,潺潺淌入沧桑的流年。

月转朱阁,疏影倾斜,

他伫立在寂寞的庭院,黯然垂眸,

霜露沾颊,立尽终宵。

终一夜,他望见殿宇旁侧有一缕金纱轻颤,知是火凤归来。

他大喜,屈指轻敲梨案,三长两短,等了片刻却不见人影现身,赵宗奕心中猛然大颤。

不止书阁,这槭临轩中处处皆独法匠造。

门窗木中铸铁,固若金汤,琉璃殿顶则玄机暗藏,以铜丝与殿宇内的鎏金窗纱联动。纵有轻功超群之辈,避得过层层的侍卫,巡逻的禁军,只要其身落于瓦片之上,即使身法再轻,也会触动机关,牵动对应之位的金纱。

知道来者另有其人,

赵宗奕不但不慌,反而若无其事的从案头拾起一本书册,阅了起来。

柴文训,大梁主柴曦礼之子。

缙帝赵崇琰举兵兴国十三年,大梁降缙,中原以北最后一个割据政权也纳为缙土。

遗孤柴文训生死未卜,民间传闻他跌落悬崖粉身碎骨,也传他顺水而去,被仙人所救,收为弟子。

传闻不知是真是假,但依银纱之位所示,此时这大难不死的大梁少主,该就在自己头顶之上。

赵宗奕余光轻扫,不由得又是一惊,就算是火凤,也会扰得几缕金纱分摇,而此刻却只有一缕微颤,此人的轻功绝不在火凤之下。

赵宗奕头也不抬,兀自看着书。

红烛燃半,那金纱发出的似有似无的微微轻响,过了不知多久,声音忽的消失了,

殿宇内恢复了沉寂。

赵宗奕微微一笑,

他笃定,就算大梁国破二十载,那丧家之痛,亡国之恨也绝不会随着时间,如烟般消散。

即使近在咫尺,即使武功深厚,柴文训也不屑出手暗算,辱了其大梁皇族之名。

气定神闲的合上书册,赵宗奕沉静的面庞浮出一丝得意,又转瞬化为悲凉。

他甚至在暗暗羡慕着敌人,他寻仇无非兴兵犯缙,血战疆场,成则愿偿,败则马革裹尸,死亦无憾。

而命运却用整整二十五年,在自己面前布了个天大的玩笑,他无从面对,亦无人可诉,心痛得早已感觉不到痛。

只有种整个人被掏空一般的无助。

踱至窗前,赵宗奕沉沉长叹,却倾吐不出满腔怅怨。

他苦笑,愁绪难理,便不如不理。

只盼火凤能早些传回马贼的消息,或许一切并不如他意料。

他微眯双目,心中暗暗期许,令他母子分离的主谋不是翌王赵崇霆,那么他定要手刃仇家,将其碎尸万段,解去心头之恨。

槭临轩门口

这一日,彭武远远便望见杨副将朝自己快步而来,心中大喜,赶紧上前,

“今日,殿下可是要见人了?”

杨副将拱手道,“将军,殿下刚刚出门。”

“什么?出门了?俺这一路上怎么没瞧见他?”

“殿下是一骥轻骑,由后门独自而出。”

“后门?就一个人?不带着队伍,这是干嘛去了?”彭武皱眉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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