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犁地,布衣摇头,牛角挂书。
菜色的年轻人眨着有些看不清的眼睛,皱起眉毛,仔细看牛角上用绳子捆吊起来的书。
“宁傻子!”一个朗朗响亮的声音笑道,宁家瘦牛被一个矫健男子拉住,“还不看路,又要犁到沟里去!”
和老牛一样瘦弱的农家子笑起来,“赖二哥。”
赖翔抄过书,宁贞追去拿,叫道:“喂!二哥莫又给我藏起来了!”
赖翔把书塞进衣服里,“难道放任你痴读书得夜里受凉吐血?”
宁贞望着头顶星宿海的沙尘叹气:“二哥不懂,书里说的原比这里的平时言语好得多...”
赖翔拧起英挺的浓眉,不高兴道:“书中当然有美女,你便看不上我妹妹,喜欢细皮嫩肉、读书识字的才女?”
一声气恼的清脆叫声响起,“哥!你...”
少女的拳头捶来,赖翔逗闹着脸蛋红扑扑的妹子。赖飞飞给哥哥来送吃食的篮子,里面有两份菜食。
赖翔说:“偷偷挖了白玉山药熬粥?必是给宁贞的,我这亲哥哥都吃不了。”
宁贞面露尴尬。
赖飞飞受责得声音变小:“宁哥哥夜晚读书受凉,肺不好。”
赖翔心疼的捏她鼻子,“你呀!去灵机千岛犯险?”
星宿海这里的农人们都瘦,赖飞飞微微挺起不算丰满的胸膛:“哥哥,灵机千岛也不像大家传得奇怪和危险,我渡船去挖白玉山药,路上对鲛人唱了首歌,他们听得欢喜,帮我去摘水崖边隐藏的白玉山药。”
赖飞飞开口唱起来,没有保养的农家女声音微微的沙哑,然而好听在质朴动人,“金乌光耀,声闻于天;载物之土,先迷后得。阳明阴幽,吾谁与游?纷纷扰扰,吾谁与从?归去来兮,我终未济。”
赖飞飞笑:“寇大哥教的洪炉大冶古歌谣,我唱得怎么样?”
宁贞问:“这是哪里来的?”
“是三千年前的老洪炉主飞升时唱的,寇大哥比哥哥还粗糙得很,知道了告诉我,也说不清楚怎么回事。”
赖翔说:“织姬给我做的衣服破了,我要见她,快为哥哥补好了。”
赖飞飞一走,赖翔转头满面无奈:“宁弟,寇大哥也喜欢我妹妹,我妹妹喜欢你,你就快娶了她吧!”
宁贞脸上发白,连连退后摆手:“二哥,我对飞飞并没有其他的心啊!”
赖翔不高兴道:“宁弟,我妹妹难道不好?”
宁贞苦笑:“三弟有个痴念,想找能与我相知相通的女子,也未必是才女。”
赖翔气得鼻翼颤动,“我们赖氏是武人家的血脉,子弟都是练武的种。地里的活是轻松的事,你偏要为难飞飞去舞文弄墨。”
宁贞知道二哥不懂,无奈道:“也不是舞文弄墨...”
一个刮剩了脸上满面硬茬的汉子出现,一身洪炉大冶弟子的鲜亮衣服,手里拿着个包裹,满面高兴道:“京都上官办官学、开考试,大招贤才能人,书呆子,大哥已经给你办下了!这是上京盘缠,京都那哥哥也招呼过,你满肚子的墨水就拿去试试吧!”
寇雄是洪炉大冶弟子,见识自然出于宁贞和赖翔,而让宁贞去京都求学考试,也在提携宁贞去脱出星宿海终身还债的农奴身份。
宁贞惊喜万分,感激道:“大哥!”
寇雄摸着脸上狠刮过胡子留下的几道青皮口子,瞧着宁贞光光的秀气白脸,道:“飞飞在哪?”
寇雄见会不到看上的女孩子,继续说:“气死老子!我跑断头说破嘴门里也不收二弟,抓着几千年前虚无缥缈的仇做什么?沉墟武宗余孽的封印都不知真假!”
赖翔忧愁叹气:“寇大哥,我不求进去当大弟子,能进去做粗使杂事也好。”
“掌门中毒没了,现在是掌门女儿、我们小妹英梦做门主,全意门的尔少门主过来,洪炉大冶上下用好大排场和花费去伺候尔无穷,个个没空理我说的话。”寇雄气得捶拳,“大哥想为你做些什么也做不到!”
赖翔振奋道:“大哥没门户之见,和我赖翔做兄弟,是我幸事!”
寇雄笑:“不瞒你说,天下也就你赖氏还把洪炉大冶当宝地,门里歪瓜裂枣不少,我更是不耐烦跟人说句话要来回在肚子里滚几趟才能开口,二弟这样清爽利索的好汉子投我脾性,再说二弟练武的好身骨,又比谁差? ”
宁贞在京都求学数年,回到洪炉大冶。
他所见所知越多,看到洪炉大冶便越是愁眉不展。
修士欺压变本加厉,星宿海下的农人菜色更重,然而各色明目的负担却越来越重。
洪炉大冶中建起大厦奇景,从灵机千岛引流灌入美丽的鲛人与奇珍,人鱼鳞片下是伤痕和牵制,水面上是缤纷的姿容与歌喉。
高台上坐着慵懒的少女和尔少门主。
掌门英梦打个哈欠,歪在英俊尔无穷膝上,娇柔说:“无穷哥哥,人鱼唱歌跳舞听多了也就是这样,梦儿已经看乏了,全赶回去省事。”
银带公子眯起眼睛,带着被拂逆的冷意笑起来:“梦儿腻了,不中看的鲛人,听说还可以吃。”
玉杯从英掌门手上滑落,砸了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