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叛将那封信拿出来,夹在《秦淮子集》当中。
这封信同以往的那些情报信件不同,信中内容没有作任何加密处理,语气也在关心中透露着几分亲近。
就像多年的老友在絮絮长谈,说着一些不加防备的心事。
而且写信的是个女人,叫冉清。
信里好几次提及梁叛的名字,吕致远说他是“历数变革先贤,毁于立场者多矣。梁某机敏而有全格,所以可独论是非而不为立场左右”。
正是这句“可独论是非而不为立场左右”叩中了梁叛的心扉,因为这跟那天他与张守拙说的话如出一辙。
至于吕致远为甚么选中梁叛,信中也有答案:“欲涤荡腐朽之制,不可用腐朽之人,特立独行之辈可以带来新风气”。
在吕书办的心中,张守拙他们即便还有一腔热情,即便还有革新之志,却仍然是腐朽制度的框架下诞生出来的腐朽之人。
他认为这些人是无法最终打破“框架”的,是“不可大用”的,事实仿佛恰恰证明了这一点。
梁叛忽然有种感觉,吕书办的眼睛仿佛超越了时空,从一开始看见的就是自己穿越后的样子……
他让自己倒在床上,眼望着屋顶,心中却有一团火在烧。
他决定了,找个机会,就去心腹桥,去见吕致远的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梁叛听到外面有人压着嗓门在说些甚么,只听到一些“这间”、“一户人”、“避驾营”之类的话。
跟着便有几人七嘴八舌地接口,最少有四五个人,举在自家门外絮絮叨叨地谈着甚么。
过了一会儿外面的人向北去了,渐渐连声音也不再听见。
梁叛躺在床上撇了撇嘴,心想:未必真要在避驾营搞拆迁?
也是,这种棚户区早就该拆了,大家一人领一笔拆迁款,告别棚户区,住进三室一厅的精装修公寓楼,多爽啊!
老子举双手双脚赞成拆迁!
就在他做白日梦的时候,忽听隔壁的老郑在那叫唤:“梁小哥,梁小哥,阿在家啊?”
梁叛从床上爬起来,推门走到院子里,就见老郑两只手费劲地扒在墙头上,露出个圆滚滚的脑袋来,正憋着劲吃力的朝自己这边张望。
“郑老板,没有出去发财?”
梁叛朝自己这位老邻居随便拱了拱手。
说起来两家人做邻居也有十好几年了,但是老郑是在外面跑买卖贩布匹的,常年都不在家,所以屋里只有他媳妇带着一双儿女,加一个照应内外的老妈子过活。
郑家媳妇是个守本分的女人,男人不在家,轻易便不露面,出门采买在家应门都是那老妈子。
所以两家人虽然比邻为伴久了,走动却不多,只有年节上互相拜个门,邻里之间说两句吉祥话。
“发甚么财,世道不太平,哪里发得成财?”老郑抱怨了一句,“你倒不知?倭寇快打到岸上来了,听说浙江和福建的官军今年粮饷也不必领,你猜甚么缘由?”
梁叛笑着摇摇头。
“吃他娘的败仗也吃饱了,费得着领粮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