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九那天,与李裕一同前往后湖查验黄册的两人之中,一位是户部照磨赵元夔,另一个就是这位户科右给事中冉佐。
梁叛见他脸皮白皙,颔下却是一部油光发亮的长髯,举止略有几分狂放,笑容却是出自真诚,倒真是个好角色!
他还了个平礼,笑道:“冉大人,你这是往孙少保家里去?”
“正是,你我莫非同路?”
“不错。”
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梁叛道:“那你跟我一车同去好了。”
“如此甚好。”
梁叛便招招手,将那副手叫了过来。
那人向韩国舅看了一眼,快走两步过去。
不等他发问,梁叛稍稍侧过身,将衣袖一抖,从中掏出他的锦衣卫牙牌来,给那副手瞧了一眼,说道:“烦请老兄转达韩指挥,这事实乃误会,请通融放行。”
那副手额头上已经冒出汗来,转身跑到韩国舅身边,凑到上司耳朵旁悄声说了两句。
那韩国舅又问:“那是几品?”
“也是七品。”
韩国舅略松一口气,道:“那也罢了。”
“这个七品也不好惹……”
“那……”韩国舅摆摆手,“放放放……”
他忽然想起甚么似的,指着姜聿寿,问那副手:“这个从八品好惹不好惹?”
“这个无所谓的。”
姜聿寿气得满面通红。
韩国舅道:“你气怎的?谁教你从八品告七品?你从八品坐得车,正七品却坐不得吗?你小相公又诈和,这两驾车算是你输赔的!”
说罢命人拉着收缴的两辆车,扬长而去。
梁叛远远地朝韩国舅拱拱手,与冉佐上了车,吩咐忠义出发。
冉佐的那辆空轿子便跟在后面。
车上不等梁叛开口,冉佐便皱眉道:“你惹那个小学究怎的?”
梁叛奇道:“那姜聿寿是甚么人,怎么都叫他‘小学究’?”
冉佐道:“这是国子监新任的尚书博士,前任是个很好的老夫子,不过上个月中在任上过世了。这个姓姜的是皇上钦点,麻烦得紧。你的身份不宜过于高调,所以能不招惹还是不招惹为好。”
“一个国子监博士,有甚么麻烦?”梁叛感到不解,做这等官的,不是学富五车的大儒,便是赫赫有名的学者,何时要皇上钦点一个毛头小子了?
而且还是个迂士腐儒。
这让他想到之前的俞奉业和扬州儒生严自如。
“这个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总之关乎一些学派和书院之间的纠葛。这次皇上派了这么个人来,大家都在猜,到底是冲着泰州学派还是我们湖溪书院。不过也有说是因为有人上疏称南都文风糜烂、士子骄奢淫逸、商贾逾制之风无可禁止,所以皇上派这么个小学究来整顿风气的。”
梁叛笑笑,派这么个毛头小子来整顿风气的话,只能是一说一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