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掌柜和那位长胡子老先生商量的时候,这位潘老板已经没有了方才的云淡风轻。
之前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显然是装出来的,此时背着人所表现出来的,大概才是他的真实心理。
吃力地踮着脚尖,一双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长胡子老先生。
他也看出来了,这里能说话做主的,就是那位老先生。
梁叛始终在旁边冷眼旁观,看出胖子的急切神色,心里忽然有一种感觉——这胖子今天搞不好就是冲着半夜这一场戏来的!
这时那胖子的眼光不知怎么就飘到梁叛这边来了,或许是察觉到了这边的注视,或许完全是巧合,但两人的目光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对在了一处。
那胖子显然有些尴尬,不知道自己方才的表现是不是落到这个穿着奇怪“道袍”的家伙眼里了。
不过此人真正是鸡蛋掉进油缸里,着实油滑,只是一刹那的尴尬过后,那胖脸上立刻换了一副笑容,五官都挤在了一处。
只见这胖子迈着八字步走到梁叛这桌边上,显得一副轻松的意态,朝梁叛拱了拱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眼中带着询问的意思。
梁叛便笑着伸了伸手,请他入座。
潘老板拱拱手,笑着坐下来,朝张掌柜那边瞥了一眼。
恰好张掌柜此时也看了过来,见他坐到了梁叛这一桌,略觉讶异,不过很快又把脸转回去,听那长胡子老先生说着甚么。
梁叛远远看那长胡子老先生的脸色,似乎不大好看,嘴唇动了两下,隔着太远瞧不清,反正不像是答应的样子。
那潘老板显然也瞧得出来,很焦急地挪了一下屁股,很快又坐了下来。
潘老板忽然转向梁叛,笑着道:“哥儿们贵姓,似乎不像是本行内的老板?”
梁叛对于后一个问题不置可否,只是喝了口茶道:“姓梁。”
“喔,小弟听讲你们南边有个梁辰鱼先生,是位南曲大家,与阁下本家,不知道认不认得?”
“听说过。”梁叛道,“不过少白先生是昆山人,尚未得缘一见。”
“喔……”潘老板点点头,“冒事冒事。”
他本来想多套点话的,但是面前这人似乎并没有多少谈兴,给人一种既客气又冷淡的感觉。
潘老板走南闯北,这张嘴一向无往不利,上至官僚缙绅,下至贩夫走卒,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很少有无话可说的时候。
可是现在他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突然不知道该说甚么了。
不知道是因为那件事关心则乱,还是面前这个人确实是不好打交道……
潘胖子不说话,梁叛也乐得清静,远远看那长胡子老头终于很坚决地摇了一下头,张掌柜向老先生拱拱手,从那处返回来,但是神情并不怎么沮丧,似乎还没有定局。
潘老板看到张掌柜这副模样,心里想的和梁叛一样,还没有彻底失望,觉得应该还有的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