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门进县衙,便是直接进的后衙,也就是知县的住所。
上元知县栾琦自然就住在这里。
早有一名穿着皂衣圆领衫的家人站在后门口,举着灯笼在那里等他。
纪昭向那人点点头,那人便推开了身后的那扇门,将他请了进去。
进了后衙以后,纪昭便挺直了身板,整个人笼罩在一股肃穆庄重的情绪之中。
并非他有多看重这个上元知县栾琦,事实上那小子眼下虽然做了官,在官场上比自己先行一步,可从师门上排下来,栾琦不过是他的师弟。
不管是进学的时间还是拜师的时间,纪昭都要早过栾琦好几年。
他这般郑重,只因为今天要见面的,并不只是栾琦,还有他们的老师。
打着灯笼的人带着纪昭在后衙之中转了两个弯,将他引入一间偏屋之中。
这屋子不大,却仍只有半边亮着灯火,纪昭进门便脱了鞋,栾琦既然选了这屋子招待老师,那这屋子里一定铺了地榻。
因为他们的老师喜欢榻。
果然,整个屋内铺满了架空的榻扳,纪昭赤脚踩了上去,冰冰凉凉的,这让他瞬间想起了少年时在老师家里求学的经历。
那几年老师恰好就在他的家乡,他能有幸拜入老师的门下,有一半原因是自己抄书抄得好,还有一半原因就是他会一遍又一遍地替老师擦拭那间书屋内的地榻。
他们的老师这些年走过许多地方,总是喜欢找一个不大不小的镇子,然后在集镇边缘或租或买一座小院,在小院中专门辟出一间铺满地榻的书屋,然后整日整日地呆在屋里看书。
老师的书很多很多,多到书架根本也装盛不下,多到连墙角和门后面都堆满了书。
老师喜欢招揽一些读不起书的穷书生,让这些穷书生们替他抄书,每抄一本,他便付给这些穷书生一笔不菲的报酬,于是全镇乃至附近的学子都对老师的门庭趋之若鹜。
尽管老师的脾气非常差,动辄打骂,有些受不住便再也不去了,然后老师就会在那些忍到最后的人当中,选一两名弟子,教授一段时日,便飘然离去。
纪昭想起自己当年在老师门下求学的种种过往,虽然所获良多,但那段时光显然并不令人十分愉快。
有些被打骂侮辱的情景,甚至让他每每梦中想见,都是一身的冷汗。
尽管如此,纪昭心中对那位老师,仍旧尊敬到了极点。
当然,也畏惧到了极点。
所以纪昭在那团灯光中看到老师的面孔时,心中的崇敬之情和恐惧之情同时涌起,他双腿一软,立刻跪倒在榻上,垂下头恭恭敬敬地磕了两下。
“好了,过来。”
陈绶坐在矮几后面,矮几上点着一盏油灯,豆大的灯火阴晴不定,这屋里昏暗的光线便是由此而来。
他朝这名弟子招了招手。
纪昭连忙直起腰,仍旧低着头,跪行几步,坐到了栾琦的身边,这才抬起头来。
可是他很快便愣住了,因为他才看见,老师的身边竟然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
那孩子长得就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唇红齿白,梳着两只羊角辫,见到他看过来,便毫不吝啬地咧开嘴,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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