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菲娅咬着牙,捏紧了手中的缰绳,心情复杂地向台州城的方向看了一眼,最终只好默默地跟在梁叛身后。
一路行出二十余里,愈发往内陆去,两边战火的荒凉痕迹才渐渐少了。
倭寇大半的兵力其实并不在桃渚,而在海门卫。
为了牵制海门卫的数千卫军,徐海将多数人马布置在灵江江口,他的主要目标有两个,一个是桃渚所,一个是健跳所。
打通桃渚可以直扑台州城,而攻下健跳便可以放心大胆地泊船三门湾,随意肆虐宁海。
倭寇在桃渚有四千余人,而在健跳也有三千多。
戚继光从义乌赶到台州,先去的健跳,保下健跳之后才马不停蹄赶到了桃渚。
好就好在,徐海原本用来进攻桃渚的先锋是人屠陈东,因为陈东的失踪,才临阵换将,新换的先锋一则准备不足,二则战力不够,否则桃渚早已不保了。
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梁叛等众人赶到一处市镇,原想找个茶铺歇脚喝茶的,谁知小镇之上空无一人,各家店铺的旗招店铭也都收卷起来,商铺全都大门紧闭,马蹄和车辙行走在街道上,能够清晰地听到两边传来的回声。
梁叛瞧见前方有个空茶铺,既无茶水也无炉火,只有四四方方一张桌子,大概是走得急,不曾收起。
可惜只有桌子而无板凳,几人只好都下马下车,就在空荡荡的街道上走走晃晃,活动活动筋骨。
这让梁叛想起了前世乘坐长途火车的经历。
他依稀记得是从成都到上海,三十多个小时的车程,硬座。
除非隔一两个个小时就站起来在车厢里走动走动,否则到站以后连屁股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梁叛和冉清并肩走在街道上,沿途望去,还有一家店铭不曾摘掉,写的是“老氏药铺”,另挂一副对联: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
梁叛瞧了纳闷地道:“咦,老氏药铺,你说这药铺的店主到底姓‘老’还是姓‘氏’?”
在他看来,不论姓老还是姓氏,好像都说得通,好比“梁氏药铺”和“老梁药铺”。
冉清白了他一眼,无奈地道:“老氏指的是老子。”
梁叛一阵汗颜,自知又丢丑了,不过嘴上还是要硬一硬的,狡辩道:“一个药铺叫‘老子药铺’,根本说不通啊,你若说它起个‘华佗药铺’、‘扁鹊药铺’那还说得过去!我看这店主就是姓老。”
冉清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地道:“你瞧那对联,‘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出自《老子·道经》,意思是谦退无争,反倒领先于众;置身度外,反可保全自身。这对联用在此处,便是劝诫那些生病买药的人,要谦退无争,不必太精于算计,自然可以身体康健,免去延医用药之苦了。”
梁叛撇嘴道:“他一个开药铺的,有这么好心?”
冉清知道他是嘴硬,便笑笑不与他争辩,只道:“白居易晚年也作了一首《戒药》诗,前面说人祈求长生,养生用药的事,最末一句便说‘后身始身存,吾闻诸老氏’,他听老子的话说,谦退可保全自身,劝人戒药,也是一样的道理。总有人读书明悟,再去劝诫世人的,不要把人都想成自私自利的小人好不好。”
梁叛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只得讪讪一笑,看来和冉大先生辩论,从一开始便是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