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大节的第三日，杨老夫人约春妈妈在祥缘寺后见了面。
已经看过一次女孩子的回信了, 这一次，季崇言自然不会太过诧异，只是一边看着女孩子写信, 一边同她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
她眼下的模样同上一世那颠倒众生的模样哪有半点相似之处？柴嬷嬷居然还会看着她喊“江小姐”。
被人牙子带进来的婢子统共有二十多个，杨老夫人淡淡的扫了眼规规矩矩的站在下首的婢子, 却并没有让秀儿搀扶着自己开始看人，而是直接转向一旁带人来的人牙子，道：“你过来，老身有话要问你。”
“前两次我同你见面其实都是大丽定的日子……”杨老夫人想了想，开口道。
眼前的春妈妈闻言脸色顿时一白，显然是被吓的不轻，动了动唇，正想说话，杨老夫人却白了她一眼，喝道：“怕什么？老身将计就计而已，你莫慌就是了。”
她背后也就碰上个姜四小姐这样的人，才能叫杨老夫人如此“事事如意”。
姜韶颜闻言只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道：“人手我来安排就是了，你不用多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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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妈妈“哦”了一声，继续舔着脸看向姜韶颜。
当然更满意的是这些侍婢皆是她自己从中挑出来的，同大丽毫无关系，可说是真正的“自己人”。
今日挑人, 合不合眼缘还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得用。
正点着头，冷不防杨老夫人突地冷哼了一声。
一个虽是名声在外的少年将星，自内而外皆是温和无害，是温柔的银枪白马少年郎；另一个虽无武将之名，却如同一柄将将出鞘的稀世神兵一般，自内而外的有股说不出的锋利和霸道，就似是……姜韶颜从来都知晓眼前这个人同赵小将军的不同，可直到此刻，才终究找到了那个词。
杨老夫人眯着眼，徐徐说着自己的计划。
人数相差悬殊，她又不好一下子弄进来太多的人，若是只靠她和身边人，要动大丽确实不容易。所以，她需要外力相助。
这二十多个侍婢中有四个粗通武艺, 杨老夫人自然一眼就挑中了。
对此，春妈妈倒是不以为然：“不是胡吹，老娘开青楼这么多年，见过“有毛病”的人多了去了，似那梁公子这种人也不是没有，自然很快便猜到了。”
天生的王。
杨老夫人一定会挑中？如此笃定么？女孩子写信的手顿了一顿, 不过旋即恍然了：杨老夫人如今缺人手缺的厉害, 比起寻常的侍婢, 定然更属意“有些本事”的婢子。
“这四个是从卖艺的手头买来的，打小开始练武, ”人牙子指着挑出来的四个侍婢，让四个侍婢将手掌摊开, 将她们因常年手握兵刃磨出的茧子指给杨老夫人看，“武艺还算不错。”
女孩子闻言却是轻哂了一声，笑道：“三五个人……我同香梨和方二小姐加起来是三五个人，小午、追风他们加起来也是三五个人。大丽带的三五个人不是寻常护卫。我若没猜错的话，应当同当时保护杨仙芝的同属狼头营的护卫。”
“圆润也挺好的。”柴嬷嬷走到姜韶颜面前，捏了捏她的脸，回头笑着对季崇言道，“这般就没有人同我们小郎君抢江小姐了！”
春妈妈坐在凳子上忍不住感慨：“还以为杨家这等人家的后院争斗是如何个勾心斗角呢，原来竟如此简单！”
春妈妈听的面上连连点头，心中却是不以为然：还当这老夫人是想了什么主意呢！原来是这么个既简单又缺德的主意。
杨老夫人这般想着，伸手揉了揉额头：那药方里抓的、配的药果然难吃的紧，这孙干“鬼医”的名头当真是名不虚传。第一口喝下去她险些没吐出来，看着都是些寻常的草药，只配在一起不知道怎么那么难喝的。
杨老夫人先前已经飞鸽传书给杨衍了，近日杨家又没什么大事，姜韶颜眸光微动, 顿了顿, 笑问季崇言：“是大丽？”
春妈妈手下确实养着一群知客，人多欺负人少的事多了去了，不过对单个护卫的本事高低也并非不懂。尤其在听闻两个护卫护住杨仙芝奔走晏城的事之后更是吓了一大跳。
正在缝补旧衫的柴嬷嬷闻言手里的动作顿时一顿，抬头好奇的看向近至面前的姜韶颜。
……
问这话时眼前的老鸨神情坦然又庆幸。杨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没有立刻出声：虽然那盐商父子的事还算是顺利，不过到底还是全赖她去递条子的玉面判官有手段，要是换了个没本事的，谁倒霉还不好说。
只是她到底不是寻常女子，药再难喝还是捏着鼻子灌了下去。良药苦口, 药是难喝了些，这效果还是有些的。
只是这么快出手……姜韶颜笑了笑，道：“杨二夫人这些年的脾气养的挺大的。”
“这老夫人也太坑了！”回过神来的春妈妈心有余悸的拍着自己的胸脯感慨道，“这我便是把花月楼里全部的护卫都弄过去怕是也要送命啊！”
这话听的更是叫人心头酸楚，姜韶颜吸了吸鼻子，笑着唤了一声“嬷嬷好”。
“年纪轻轻如此盛名自然有几分手段，更何况你递条子的事情是这般的畜生行径，他自然就接了。”杨老夫人看着面前一脸恨恨之色的春妈妈点了点头，一切都对的上了，让春妈妈自己去抓盐商父子的事是不可能的，不过借了‘林少卿’的力就有可能，只是也不知道她怎么会想到盐商父子背地里会做这等事的。
除了四个粗通武艺的之外，这二十多个侍婢里头还有一个是从落败的医馆里头出来的小丫头，虽说年岁还小，气质却是平稳，寻常的药草也辨得识得。
柴嬷嬷会唤他“小郎君”这不奇怪，毕竟他的相貌似极了故去的那位小舅舅。
当然，老夫人没那么好心去帮大丽，纯粹是要面子而已。
原来是见过了“有毛病”的，见多识广的。杨老夫人心里琢磨了一番，点了点头：这没什么问题，说得通的。
即便身着温和儒雅的青衫士袍也遮不住的锋芒。姜韶颜心头一跳，垂下眼睑，深吸了一口气，走了过去。
……
“简单？”春妈妈话音刚落，姜韶颜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女孩子看着坐在凳子上的春妈妈摇了摇头，淡淡道，“不简单。”
毕竟这等开青楼的能是什么好东西？见过哪个正经人跑去老鸨手下做事的？
“那大丽这些年养的风韵犹存，若是遇上好色之徒，难免要被占便宜，”杨老夫人在这些事情上自然不敢马虎，叮嘱春妈妈，“她是我儿的妻，除了关着她，约束好身边人，知道吗？”
她眼下虽说有了自己人，可整个杨家祖宅到处都是大丽的人，想把大丽拘起来怕是会被她反拘起来还差不多。
季崇言闻言淡淡的“嗯”了一声，道：“是人牙子, 不过杨老夫人一定会挑中我为她安排的人。”
这么简单朴素的道理听的杨老夫人一噎，不过认真想了片刻却又释然了：是她多虑了。
“那大丽如今身份不明，不能明着用杨家的人外出，只能扮作寻常妇人，带的人也不能多，三五个顶天了。”春妈妈说着不以为然，“就这几个人，要抓大丽岂不是轻而易举？”
这般欢喜的样子看的姜韶颜鼻头酸的厉害，目送着柴嬷嬷欢呼雀跃的背影离开之后才转头看向季崇言。
姜韶颜闻言也跟着笑了笑，目光略过鸽脚道：“鸽子叫上带着脚环，这是信鸽。”
春妈妈闻言不住点头，顿了顿，便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起了杨老夫人：“老夫人可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
这话听的姜韶颜想笑，眼眶却是不知不觉的热了。
“是狼头营，不是狗头营。”香梨纠正道。
对这一次人牙子送来的侍婢，杨老夫人很是满意。
杨老夫人因为大丽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早已压抑于心, 尤其是头疼隐疾这件事，当年大丽为掌控杨家挖得坑如今已然开始反噬了。
这一次见面，比起前两日的拿捏，杨老夫人的态度明显好了不少，尤其在得知吴地一对盐商父子落网之后，杨老夫人的态度更是柔和的颇有几分春风拂面似的味道了。
一个屋檐下，只要有一个看不惯对方, 能挑事情的地方就多的是。一只瓷瓶甚至一盘菜都能挑事。
这样的三五个护卫……若非姜四小姐是个明白人，这杨老夫人是想让他们白白送了性命不成？
从来只是去姜家别苑寻她，如今她既来了季家别苑，正巧也可借着柴嬷嬷留一留她。
对此，女孩子倒是没有在意，笑着应了一声之后便开口道出了自己今日来的目的：“季世子，我想问你借几个人。”
(本章完)